醉卧关山: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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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把横插在河间王府和谢家当中的双刃剑,尚未扎得两边鲜血淋漓、互斗不休, 却放她归家去。之后呢?

    谢家领回女儿, 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开始议亲?

    毕竟, 在京城大部分人眼里,谢家把女儿嫁给河间王, 以一场体面婚事, 洗刷曾经的耻辱,这是谢家最好的选择。

    局面如此发展, 当初布局之人岂能忍受?

    她不可能平安归家。

    放她归家,她这把双刃剑, 只怕要被人生生断折。她平安不了几日。

    但萧挽风偏偏只说一句“你都留下”。之后半句解释都无,只垂眸打量谢明裳的神色,等她的反应。

    一觉睡醒便不肯开口的小娘子, 在纸上落笔写“谁怕!”

    于她心中, 是否当真如她笔下那样想通了, 不再畏惧提防,不再怕他?

    她今日想通了, 主动依偎上来,亲密无间。突然而来的亲昵,仿佛一场美妙的春梦。梦醒了无痕。

    今日写给他的承诺书, 明天是否还作数?谁知道。

    两人拥着叠坐, 谢明裳难得乖巧地坐在怀里,仰头听他说“留下”,乌亮眸子闪动, 不知在想些什么。

    皮肤温度透过布料彼此渗透,男人有力的手按住她后腰,掌心发热。发热的掌心下压着字纸。

    那是谢明裳兴致上头写给他的承诺书。如今还在他衣袖里揣着。

    过去的五年,她彻底忘了他。前两日,她短暂地想起自己的十四岁,想起他们之间的一段过往,又很快遗忘。

    兴许明早清晨起来,她又换了副样子。再次遗忘她今日的承诺和不怕。

    萧挽风经历了太多的失望,也就放低了期望,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失望。

    “谢琅今日讨你归家。之后登门讨你的,或许还有你母亲,你父亲。但不管哪个来,你都留下。”

    他平淡道完,取过纸笔,摊开桌面,把怀里的小娘子转过半圈,笔管塞进她手里。

    “想什么?写给我。”

    谢明裳莫名其妙抓着笔,盯着面前摊开的白纸。

    写什么?

    后腰被

    圈得太紧,她挣扎起来。他搂得实在太用力了。

    谢明裳提笔写:【放手】

    身后的萧挽风果然微一松手,她便跳下地。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她背身写字,手拦着不让身后的人看。写完把字纸藏在身后。

    萧挽风静等她的下一步动作。

    无论纸上写的什么,无论她态度如何反复,他都早做好准备。

    谢明裳转身瞧着他,神色果然不大高兴,把白纸黑学杵来他面前。

    【本就说好不走】

    【既然不走,当然留下】

    【我只是不说话,又不是人傻】

    【眼神好凶】

    【不许对我凶】

    趁萧挽风默念的瞬间,谢明裳弯下腰,“啾”,浅浅亲一下他的唇角,趿鞋跑回内室,继续坐在小案边写写画画。

    被掀起的竹帘哗啦啦乱响。

    萧挽风盯着那晃动竹帘,原地半晌没动。

    ————

    八月初十这日。圣旨下。

    追着第二封退兵令送出京城。赶在谢崇山兵马班师回京之前,皇恩浩荡,施恩于臣下,免除谢氏女明裳身上宫籍。

    这回的传旨天使是个面生的清秀小公公,不再是黄内监了。对谢明裳摆出热络姿态,交接了圣旨之后,笑吟吟上前贺喜。

    “六娘子不记得咱了?咱家逢春,原本在御前殿外伺候,新近换了差事,调入殿内伺候。时不时地出宫跑个腿。”

    逢春小公公生得一张讨喜面孔,含笑提醒:“四月底,谢六娘子出宫当日,咱家搀扶河间王出宫,和六娘子随行过一段路。”

    谢明裳隐约有点印象。

    逢春人年轻,比黄内监有眼色的多。萧挽风入京不久,逢春便看准形势,暗中投效河间王府。

    两厢合作,情报传递,河间王府不吝银钱扶持,逢春在宫里窜出了头。

    借着“请喝茶”的功夫,逢春把宫里的最新情形一股脑倒了个干净。

    最近宫里不大不小的震动。

    黄内监出事了。

    御前内监黄有台,说起来也算是宫里一号人物。人精明却又不大聪明,趋炎附势,捧高踩低,阉人该有的毛病他都有。奉德帝偏就忍了他的这份不聪明。

    奉德帝登基五年,黄内监在宫里顺着风势往上爬,居然也混成了御前数得上名号的紫袍大宦。

    这次突然塌了台,事先谁也没想到。

    “黄内监得罪了冯喜公公。”逢春轻快地细数,“具体如何得罪的,咱家也不清楚,宫里什么流言都有。总之,头天人还好好的在御前当差,傍晚就被千羽卫拘走。说牵扯进殿下被行刺的宫中大案。不知如何用的刑,当夜舌头割了,两只手也废了,半死不活,只剩口气吊着命。”

    “处置黄内监,是冯喜公公自己拿的主意。圣上隔两天不见黄内监,随口问起一句,才知人下了狱。再追问一句,又道牵扯进行刺大案,人已折腾废了。”

    “冯喜公公这回可捅了马蜂窝。”

    奉德帝并不在意身边服侍的内侍。御前侍奉茶水的杨保和,说起来也是服侍两朝的老人了,借着朱红惜的案子,被冯喜整治得半死不活,奉德帝连多问一句都无。

    奉德帝平日对黄内监嫌弃得紧。冯喜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此人重要。直接把人下狱拷问。

    “这次不知怎的,为个平日不怎么待见的黄内监,圣上发下雷霆之怒。当场下旨剥去冯喜公公的衣袍,赐杖二十,收回千羽卫统领之权。冯喜公公这回要倒大霉了。”

    “宫里最近乱的很。”

    逢春细细地详说,萧挽风端坐上首位,无事人般地听。

    黄内监如何得罪的冯喜?

    当然是因为他在河间王府受了惊吓,大喊出的那两句要命言语,传进了冯喜耳朵里。冯喜再容不下他。

    【冯喜老贼,你害我!】

    【许多宫里阴私事,冯喜老贼以为我不知情,其实我知晓啊】

    无论他知晓的所谓阴私事到底是哪些。总之,被割去舌头又打断手的黄内监,是再也开不了口了。

    “黄公公废了,冯喜公公却也没落下个好。大家私下里都道,冯喜公公这回聪明太过头了。”逢春嘴里感慨着,脸上却笑得开怀,喜悦遮掩不住。

    “宫里往常都说,冯喜公公的意思,就是圣上的意思。如今看来不确实。冯喜公公揣摩出的意思,哪怕就是圣上心里的意思——圣上不见得高兴呐。”

    奉德帝为何突然忍不了冯喜了?

    黄内监人不够聪明,奉德帝表面嫌弃,心里却满意他的这份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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