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涯: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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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几人知晓。严老叛主时,曾与高清永隐晦提过一二。虽未言明,可也叫高贼起了疑心。这边师兄一出事,他立马命人将消息传了过去,想试试能不能钓出鱼来,岂料真勾出了那小子的反心。”

    陆向泽对这段往事不是亲历,亦是听人转述。道明前因后,从胸口取出几张信纸,小心展平交至宋回涯手上。

    几页纸张分明年代不同,俱是一位名叫诚文的先生所写。

    最上方的几页纸已因折痕撕裂,宋回涯将其铺在膝上,用手压住边角,一行行看了过去。

    信中说阿勉来后,与那少年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事事偏袒看护,得其深信。

    诚文先生夸赞阿勉聪慧机敏,谨重严毅,全不似同龄人那般心浮气躁,只是思虑颇多,极少欢颜。

    又忧虑那少年难堪大用,虽温和敬顺,可性情怯懦,满肚花肠、极擅巧言,几次假意欺瞒被他点破,仍不知悔改。当做另手准备。

    一行人沿着光寒山脚的城镇,一路搬迁。白日念书、晚间练武,还要学习胡族各部的口音与风俗。待时机成熟,扮作行商混入北章,择机行事。

    二位少年平日闭在院中,不得外出。街巷另外一头的那个小殿下学什么,他们就跟着学什么。

    月初一日,夜近残更,院中众人皆已入睡。少年从床上起身,蹑手蹑脚地穿上外衣,摸黑走出房门。

    少年刚动,阿勉就醒了,闭着眼睛又躺了片刻,才抄起藏在床底的佩剑,起身追去。

    院中仅有一护卫值守,少年熟稔避开,猫着腰朝侧面溜去。

    走到墙边,少年警惕回头张望两眼,搬来垫脚的石块,正要投入夜色自此远走高飞,肩上忽而一沉,一双手搭了上来。

    少年浑身打了个寒颤,回头见是阿勉,先是一慌,再是佯装松弛,扯出个笑脸与他招呼道:“勉哥。”

    阿勉的剑背在身后,神色平淡,听不出情绪地问:“你要去哪里?”

    不等少年找出借口,又说道:“当初是你自己立表忠心,郎君几次问你,你都信誓旦旦,才叫你来的。”

    少年握着自己双手,想到阿勉平日对自己的宽厚包容,索性坦白直言道:“当初我吃不饱穿不暖,郎君说能送我一场泼天富贵,我自然来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争一争便能争出道锦绣前程,为何不争?有的活,谁又愿意死?”

    阿勉的眸光被黑暗削去了三分锐意,闻言并未动怒,也未威逼,只沉稳地说:“郎君为叫你能做这宁国的小殿下,费去多少苦心?你可以一走了之,那些为你铺路的义士又算什么?”

    少年满脸窘迫,被他盯视的目光看得有些无地自容,不住朝后慢退,试图与阿勉拉开距离。待贴住了背后的墙壁,才觉得有些安心,缩着脖子,嘴唇嚅嗫道:“纵是同树的枝叶,还各有枯荣。世道如此,我管不了别人。”

    他侧倚着墙面,一派懦弱无能的模样,无辜望向阿勉,小声说:“勉哥,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阿勉没有吭声,只在暗暗权衡,是否还需带他回去。

    少年见阿勉虽面上不为所动,却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以为他也有意,愈加不遗余力地劝道:“勉哥,我不知郎君要让你顶替谁人,你也莫心存侥幸,觉得处境会比我好过。胡人残暴凶蛮,若被识破,你我都是生不如死的下场。我才十四岁,扛不了事,夜里说句梦话就要掉脑袋的日子,我一日也不敢想。郎君若是还在,我咬咬牙便真去了,算是答效他的恩情。可是如今他都要死了,我表这一腔忠心能给谁看?”

    阿勉声调骤然高扬,打断道:“你说什么?”

    少年未察觉他语气中的阴冷,当他动摇,故意往严重了说,以期断去他的念想:“郎君叫那姓高的给杀了,他师姐也要死了!我听院中的仆役躲在廊下悄悄议论,说这消息连在北章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是多久前发生的惨事,或许郎君的尸骨都已入土……”

    少年说不下去了,因为一把剑正压住他的脖颈,锋利的刀片倾斜着划开一道口子。

    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惊恐得不敢动弹,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委屈诉道:“勉哥,你若不信,自己去问。非是我信口雌黄,诅咒恩公来诓骗兄弟。”

    阿勉走近一步,轻声细语地问:“你说,宋回涯怎么了?”

    他越是如此,少年越是畏惧他的反复无常,再不敢胡言,手脚发颤地答道:“我不知道。江湖朝廷都有人在追杀她,她躲进了一座寺庙,她师长的几位故旧瞧她可怜,替她拦住了那些追兵。有说她已经死了的、也有说她中了剧毒,必死无疑的,只是如今还吊着口气……”

    青年结结巴巴地说着,见阿勉似有触动,神色竟显得有些恍惚,不由停顿下来,战战兢兢地道:“的确是我胡诌夸大了说辞,兴许人还活着……勉、勉哥,你莫非认识,那位郎君的师姐?”

    阿勉将一种极深、极沉的眼神投向他,扯起嘴角,露出个他从未见过的伤怀表情,惨笑着道:“她是我师姐啊……”

    说罢手上剑锋一转,无情割破少年的咽喉,再不听他言语。

    阿勉低垂着头,木然看着剑身上血珠滚落,看着地上淌出一圈圈的血水,魂魄仿佛被奔腾的急流拍到了浩瀚江潮的远处,同水花一样变得支离破碎。

    ·

    院落东面。天光初初破开一线。

    诚文先生点亮烛火,事无巨细地记录下近日诸多琐事,又在脑海中回忆一遍,确无遗漏,缓缓将笔置于一旁。

    写完信件,诚文犹自枯坐在案前,久久不能醒神。待听见耳畔传来“笃笃”的响声,才惊起地转过脸去。

    阿勉蹲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端量着他,不知已来了多久。

    半昏蒙的光线下,阿勉脸上染着干透的血污,眼神中是一片近乎死寂的冰冷,与他四目相对时,唇角缓缓扬起,扯出个阴恻恻的笑。

    诚文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镇定下来问:“怎么了?

    “他跑了。”阿勉说,“去意已决,心无悔意,我杀了他。”

    诚文先生猛地站了起来,身后木椅被撞翻在地,他不着痕迹地用手盖住桌上的信纸,面有愠色地斥道:“那小畜生,今时今日才来贪生怕死,妄想一走了之,可想过要害得多少人为他丧命?”

    阿勉跳下窗台,走到他跟前,覆着阴影的脸庞是同未晓晨色相似的晦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一字一句地道:“他说我师姐死了。”

    诚文面皮抖动,唾骂的话语陡然落空,倒抽一气,急声道:“你师姐没死!”

    阿勉见状,却是瞬间了悟师姐遭难,怕是确如少年所说九死一生。从容的表情顿时垮塌,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红着眼道:“……你们都骗我。”

    诚文先生说:“你师姐是不想你担心,才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我能同你保证,宋大侠定然会平安无事。”

    阿勉怔怔地自语:“师姐先前给我写信时,还同我说,叫我好好等着,她会过来看我。她不过还拿我当不懂事的孩子,挑一些好话哄我,哪怕她自己都不信。”

    诚文见人竟好似魔怔,直着眼睛,听不见自己说话,上前用力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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