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服之下: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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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都知萧珠儿自请和亲,宫里上下,除了皇后身边的人外,多少对她有几分敬意与怜悯,连带着对也殷勤了许多。

    萧珠儿感慨极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在宫中过得最好的一个月。”

    有一回,她们在马场上遇到了秦逸舟。

    他照例是一副温和君子的模样,身边带着个年轻俏丽的美人,似乎也在学骑马。

    瞧见萧珠儿时,他主动驱马靠近,翻身下来行了一礼,微笑道:“殿下好兴致,冬日里也来骑马。”

    “我才学不久,自然要多练练,”见到他,萧珠儿还是有一瞬间的晃神,好在很快便恢复如常,也冲他淡淡点头,露出笑容,“况且我留在京都的时间已不多,该好好珍惜才是。倒是秦表哥,天气这样冷,怎么也有兴致来骑马?可要仔细身子,莫着凉了。”

    秦逸舟自小身子不好,三五不时缠绵病榻,平日十分注重保暖,冬日里不大会出来骑马。

    “公主殿下的大义之举已传遍朝野,令宫里宫外都十分敬佩,臣亦是如此。”他说着,先冲萧珠儿恭恭敬敬拜

    了一拜,直将她拜得有些脸红,才重新站直身子,接着解释,“等年关一过,臣便要先启程离京,到地方任职,家中夫人与几位妾室都难得才到行宫来一回,臣便多花些工夫陪伴她们,今日便是带妾室柳氏到马场上来瞧瞧。”

    他说着,冲身后的女子微笑示意。

    “松月,快来拜见公主殿下。”

    那名女子方才已随秦逸舟行过礼,此刻又再上前一步,冲萧珠儿规规矩矩行礼。

    “妾柳氏见过公主殿下。”

    云英看了那女子一眼,不是上回见到进汤泉小院的那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萧珠儿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也不愿在此多待,又寒暄两句,便骑着马去了别处。

    等再看不见那二人的身影,她身边的宫女才轻声道:“殿下,您就别难过了,秦家郎君不是您的良配。”

    萧珠儿原本有些沉默,听她这样说,不禁一愣,转头道:“我知道,我都已在待嫁,哪里还会再想其他?”

    宫女同云英不禁对视一眼。

    “那便好,”她显然不大相信,不过到底松了口气,“奴婢只怕殿下心中还忘不掉秦家郎君……”

    萧珠儿的目光在她们两个之间来回打量,失笑道:“你们两个想什么呢,我对秦表哥并没有非分之想!”

    说完,她又默了默,收起笑意,说:“也不对,我的确对秦表哥有倾慕之意,不过,不是什么非他不可的情意,我只是有些羡慕他家里的一团和气罢了。明明有好几名姬妾,却个个都能照顾到,教她们之间和睦相对。”

    秦逸舟脾性温和,是个谦谦君子,待家中妻妾体贴关怀,更从不厚此薄彼,这才得了一个安稳平和的后宅,这在京中贵族间曾有过一段名声。

    “有时候我想,若父皇也能像秦表哥那样,对谁都一样就好了。或者,这个愿望这辈子也不可能实现,那便嫁个这样的郎君也是好的。”-

    很快便是腊月,吐谷浑的使团终于抵达京都,在鸿胪寺官员与靳昭的北衙军的护送下,与其余按例入京的使臣们一道,入住汤泉行宫。

    当夜,行宫中便设下夜宴,遍邀朝中亲贵大臣,一道欢迎远道而来的诸国使臣。

    云英自也要带着皇孙,随太子与太子妃赴宴。

    宴会设在东面的望仙台,虽不如京都宫城中的鳞德殿那般高耸气派、富丽恢宏,但胜在工匠们奇思妙想,将高台设在山脚处,又铺了足足的竹管,利用地势高低,让汤泉自管中流淌而过,将高台内外暖得恍如春日。

    往年,诸国使臣入京,大多由圣上或是太子行宫单独接受朝拜,鲜少像如今这般大设国宴,内外同庆。

    今年,趁着要与吐谷浑重结秦晋之好时安排大宴诸国使臣,也不无借此彰显大周国力,震慑诸国的意思。

    云英自人群中行过时,便不时瞧见来自诸国的样貌各异的使臣们,站在望仙台上,对着各处指指点点。

    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从他们不时点头、面露赞叹的姿态看,应当是在欣赏夸赞。

    高台之上,除了往日能见到的王公贵族外,还多了许多各国随使臣入京的年轻男女,他们多是歌舞伎人,不但面容与中原人不同,其热烈奔放、能歌善舞的模样,更是令人耳目一新。

    京都教坊司不是没有西域歌舞,不过,都是经教坊司的中原乐工修饰润色,虽更为中原人喜爱,但到底与原汁原味的西域歌舞有些差异。

    便是萧崇寿,看到这样的情形,也被吸引了目光,一连与众人饮了好几杯酒。

    这一回,他的身边除了郑皇后的座位之外,稍下一些的位置,还为萧珠儿设了一张榻。

    年轻的公主,生平第一次坐得离父皇那样近,万众瞩目,却是因为即将远嫁他国。

    有那么片刻,萧珠儿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僵硬,仿佛在努力隐忍着什么不该有的情绪。幸而吐谷浑的使臣们知晓她是名副其实的真公主,不但态度恭敬万分,甚至有些欣喜若狂,连连用不那么流畅的汉话表达他们的崇敬之心,这才让她渐渐缓和下来。

    云英在底下看着,这才稍稍放心。

    正中歌舞还在继续,她跪坐在皇孙的身边,由他拿着小木勺,将碗中的肉泥一勺一勺送入口中。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才学了一两个月,便已能用木勺自己用膳,虽然总是弄得嘴边、围兜上落了不少,但这不必人哄、不必人喂的样子,已十分难得。

    云英手里拿着帕子,不时替他擦着嘴角的痕迹,在他小手握不住时,又适时帮他一把,就这样耐心照料着,好一会儿,才见他将碗里的吃食消耗殆尽。

    她将皇孙脖颈上围着的围兜取走,交给身后的小内监,又将他抱到地上,让他在事先设好的小围栏里扶着稍走两步,这才敢抽空悄悄抬头,往四下的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早听宜春殿的人提过,这一次,靳昭因出身西域的缘故,被点了护送使臣的差事,故而也会与鸿胪寺的官员们一道参加这一次的夜宴。

    方才进殿时,她就偷偷看过,知晓他的位次就在那些使臣身旁,此刻得了空,再看过去,见他虽还与那些使臣坐在一处,位次却稍挪了两个。

    那些使臣大多褐发棕目,手里捧着酒杯,笑呵呵地坐在他的两侧,众人不时饮上两杯,相谈甚欢。

    而靳昭看起来更是与往日不大一样。

    他虽还保持着几分平日的沉稳内敛,与那些行止之间不大守中原规矩的西域人截然不同,可那含笑的嘴角与双眼,还是显示出他由衷的喜悦。

    云英看得有些呆。

    除了在情事之间,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靳昭这般情绪外露的样子。

    仿佛有感应似的,在她看过去的同时,靳昭捧起酒杯,同身旁一人共饮,仰头之际,目光也悄然朝她看来。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云英感到心跳好似变快了。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传来萧元琮温润淡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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