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鸾: 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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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与愕然在见到对方着甲同裴颂站在一道时隐了去,变成了另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那人曾在雍州大牢里护他数载,虽是一言不合便以铁链抽训他,却也让他幼年时在牢中免受欺凌,有一口汤饭果腹,后又教授他兵法武艺。

    尽管他在从前并不懂得自己背的是些什么,但在读书识字后,翻阅起兵书,方知他教自己的,都是他毕生所学,让他在很多次带兵打仗中都受益匪浅。

    他生来没有父亲,那是唯一一个在他幼年时护着他,又教他本事的男人。

    他敬对方为师长,亦视对方为父亲。

    虽在被梁营冤为细作时,便已知晓了他乃裴颂生父,但这一刻亲眼瞧见这样一幕,心口却还是翻起了诸多异样的情绪。

    郑虎驾马跑在萧厉前边,回首见他似突然愣住,忙喊道:“二哥!撤啊!”

    先前萧厉为以假乱真,做出真是要率骑兵攻城的架势,一直驾马奔在最前边,甚至跑进了弓弩射程的外围,当下撤离,他在队伍最后,亦是最危险。

    万幸城楼上也因萧厉射出的那两支险些要了裴颂性命的箭,陷入了短暂的惊惶。

    萧厉最后看了眼城楼上须发花白的秦彝,收回目光狠夹马腹喝了声:“驾!”

    通体乌黑的大宛马奔若乌电,驮着他驰过满是黑烟与焦土的战场,后方城楼上的弓弩手们似也终于反应过来,密集的箭雨凌空拖曳在他身后,好似一朵要倾覆盖向他的乌云

    萧厉不便再以刀格挡,索性扯下披风,在战马奔驰的间隙,将飞射而来的利箭尽数搅进了披风里。

    在奔出弓.弩射程后,方驭住战马一抖披风,掉落一地箭支。

    后方军阵里传来将士们振奋的呼喝声。

    萧厉冷冷抬眸扫了对面城楼一眼,驾马继续回奔。

    裴颂眼见萧厉毫发无损远去,抬手抚过自己颧骨处的伤口,神色尤为难看。

    曾几何时,他嫉妒的是萧厉从他父亲那里学走了他都不曾学完的东西。

    但此刻,他忽就再清晰不过地意识到二人体魄上也存在的差距。

    一娼生子,却有着这般强健的体格,有如当世霸王。

    实在是……让人觉着不公平。

    萧厉驾马奔回中军阵,张淮从战车上步下,迎上前揖手道:“君侯神勇,以佯攻助前锋军脱困,下裴军威风,壮将士们士气。”

    他话锋一转:“但今日裴营守城的战术与以往大不相同,怕是有高人坐镇,以防他们对君侯设套,往后这等以身涉险之事,君侯还是莫要再做了……”

    萧厉没有多说什么,只道:“鸣金收兵。”

    张淮见他神色不甚好看,不知是因此战受挫还是旁的什么,识趣地没再多话。

    铜钲声再次敲响,这次停驻在城外的大军,如黑色涓流退了去。

    城楼上的裴卒们,直至此刻方才如梦初醒般,真正相信他们这场守城战胜了,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一改大战之前的颓态。

    萧厉成功救回被困的前锋军一举,虽让军中士气在这一仗里颓败得没那般厉害,将士们情绪却明显还是大不如前。

    底下兵卒们在撤离时个个垂头丧气。

    裴颂在城楼上看着远去的萧营大军,笑着同目光仍不甚清明的秦彝道:“将军做得极好。”

    秦彝则目光愣愣地盯着下方萧厉在万军阵中也依旧极有存在感的背影,忽地喝道:“此乃淄江王呼延啸!”

    裴颂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秦彝这是意识不清,把这当成了他当初随梁成祖温世安打呼延啸的时候。

    淄江王呼延啸,乃是当年温世安还未一统南北前拥兵自重的王侯之一,秦彝随温世安征讨呼延啸,也是他生平最大的功绩之一。

    那位堙灭于历史长河的淄江王,据闻因为祖上曾是异族归拢于中原,身量倒是异乎常人高大,还生着一双蓝瞳。

    但无论如何英雄一时,也早在三十余载前便已作古。

    当下裴颂只意味不明笑着道:“那下一仗,将军可要取这呼延贼项上人头!”

    秦彝却似半疯半醒般喝道:“不对!呼延啸不是已死了么?他怎又活过来了?”

    裴颂见状,面上也有了几分阴晴不定。

    好在秦彝自己似乎很快想通了,一拍墙砖喝道:“他当年必是诈死!而今卷土重来,欲攻洛都!”

    裴颂稍作思量,倒也捋清了秦彝的逻辑。

    温世安定都洛都,是在他一统洛都称帝后。

    伐淄江王时,温世安可还没称帝。

    秦彝将萧厉认作了呼延啸,又以为他自己现在是在替温世安守洛都,这才认为呼延啸当初没死,成了当下攻洛都的那“反贼”。

    有一瞬裴颂觉得很是讽刺。

    他被关在雍州大牢疯了那么多年,自己的妻儿都不记得多少了,却还记得当年征战的戎马生涯。

    他强压住这一刻心中想嘲弄的念头,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呼延啸当年便不是将军的对手,而今更不是。”

    岂料秦彝却又突然问出一句:“我此战若是能戴罪立功,陛下可否替我翻案?”

    他双目沧红,神色激动:“我没有谋反,我是去救驾!天牢里好多鼠虫,贞娘看到害怕的,涣儿……涣儿还起了高热……”

    他手脚比划着,絮絮叨叨。

    裴颂那微嘲勾起的唇角,一点点压平了下去。

    秦彝还在殷勤地看着他,指望着他这位“皇帝身边的钦差”,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但裴颂突然就一句话都不愿再同秦彝说了,径自下了城楼-

    江宜初自那次小产后,身子便一直不好。

    她不愿见裴颂,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纵然裴颂还是用从前的法子,以打杀她身边伺候的下人,甚至用阿茵来威胁她,她都是吃进去多少又吐出来多少,日渐一日消瘦了下去。

    大夫诊断后,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同裴颂明说,江宜初这是心病,她若不愿见人,就尽量让她一个人呆着,以她当下的身子骨,若是再折腾下去,人还有几年活头都不好说。

    裴颂虽大发了一通脾气,却还是克制了自己去见江宜初的次数。

    为了让她安心养病,将女儿也送回了她身边。

    今日从城楼上督战回来后,不知何故,他克制不住的,就是很想见江宜初。

    去了安置江宜初的院落,进门便见乳娘陪着阿茵在玩翻绳。

    见了他,乳娘面上很是惊惶,起身就要行礼,阿茵脸上本还有笑,也一下子变得木讷瑟缩起来,明显很怕他。

    裴颂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看,连在小孩面前勉强装出个笑脸也不愿,径自问:“阿姊呢?”

    乳娘战战兢兢回道:“世……夫人乏了,在里间歇着。”

    裴颂抬了下手,乳娘便只能忐忑地抱了阿茵退出去。

    裴颂掀开暖阁垂帷,见江宜初身上搭着一床薄毯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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