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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文学www.damiwx.com提供的《临川羡榆》 45-50(第5/15页)
李璟川那仿佛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诘问,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书房内凝滞的空气。
李振邦搭在儿子肩头的手掌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看着儿子深埋的头颅和微微颤抖的肩线,那张向来威严的脸上,线条罕见地松动了几分,流露出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想斥责他的颓废,想重申家族的期望,想告诉他男儿志在四方不应沉溺于儿女情长,但所有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话,在触及儿子周身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时,竟都哽在了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那带着厚茧、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只是更用力地按了按李璟川冰凉的肩膀,声音比刚才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试图解释、却又难掩自身立场的复杂意味:
“璟川,我不是存心要拆散你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你是我儿子,我难道不希望你好?只是你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难道就真的再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了吗?”
随后他试图将话题引向更理性的方向,分析着利害:“舒榆,她不就是去学习三年吗?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她学成归来,你们再在一起,到那时,该清理的蛀虫也清理干净了,局面更加稳固,不会再有人能拿你们的关系做文章,对你,对她,不都是更稳妥、更好的选择吗?三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后续你还想如何,只要在规则之内,父亲都不会再拦你。”
这番话语,从逻辑上看,无懈可击,充满了政治家的权衡与对长远利益的考量。
李璟川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无法被说服的疲惫。
道理,谁不懂呢,分析利弊,权衡得失,这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可感情,从来就不是一道可以用理性公式计算出最优解的数学题。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这其中充满了太多他无法掌控的变数。
巴黎那座浪漫之都,艺术氛围浓厚,充满了自由与新奇的诱惑,三年后的舒榆,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接触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她还会是当初那个依赖他、需要他庇护的女孩吗?她会不会就此爱上了那里的生活,找到了新的灵感源泉,甚至遇到了让她更心动、更轻松、不必背负如此沉重压力的人?
归根结底,是他对他们这段感情,缺乏一种根深蒂固的自信。
这段关系的开始,源于他多年的注视和重逢后的步步为营,是他“谋求”而来的。
他清楚地知道舒榆最初对亲密关系的抗拒和恐惧,他好不容易才让她打开心扉,一点点接纳他,依赖他。
如今这分离,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裂痕,他害怕这裂痕会在时间和距离的侵蚀下,越来越大,最终无法弥合。
他当然可以用更强硬的手段留下她,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制造一些障碍,让她无法顺利出国,并非难事。
但他不舍得,他见过她在画架前发光的样子,知道艺术对她的重要性。
他爱她,爱的是那个自由、鲜活、拥有独立灵魂的舒榆,而不是一个被折断了翅膀、囚禁在他身边的金丝雀。
他所求的,其实很简单,简单到近乎卑微。
不过是能与她朝夕相对,在忙碌的政务之余,回到家能看到她安静画画的身影,能一起在傍晚的阳台看一场稀松平常的晚霞,能在清晨醒来时,看到她恬静的睡颜。
李璟川甚至想过,如果她始终对婚姻抱有恐惧,那就不结婚好了,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这样过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可为什么,连这么简单朴素的愿望,如今都变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想。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
虽然窗帘紧闭,但他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布料,看到几天前自己站在这里,在舒榆说想去国外交流之后,内心是如何的翻江倒海,如何一遍遍拷问自己,寻找一个能两全其美的解法。
那天,他就站在这扇落地窗前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动用关系延缓她的签证;用项目或合作将她捆绑在国内;甚至直接向她求婚,用婚姻的承诺留住她。
每一个念头升起,随之而来的都是更深的无力感。
延缓签证,只会让她错失宝贵的机会,让她遗憾,甚至可能怨恨他;用项目捆绑,违背了她追求纯粹艺术的初心;而求婚在那样的情境下,更像是一种道德绑架,一种利用情感进行的胁迫。
他了解舒榆,她外表清冷,内心却极其骄傲和执着,任何带有强制意味的挽留,都可能将她推得更远。
他怨来怨去,怨父亲将局面看得太过冷酷,怨那些躲在暗处的政敌兴风作浪,怨这该死的身份带来的重重束缚,但怨到最后,所有的矛头,却都不由自主地指向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深想、却如同毒刺般扎在心底的念头——
也许他怨的,不过是她不够爱他。
没有像他爱她那样,义无反顾罢了。
如果舒榆足够爱他,像他爱她那样,深入骨髓,不可或缺,是否就会愿意为他放弃这次机会,是否就会将守护他们的感情,置于个人前途之上,是否就会像他一样,哪怕前路荆棘密布,也要紧紧抓住彼此的手,共同面对,而不是选择一条“先离开,再回来”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路。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像野草般疯狂滋长,带来一种近乎灭顶的委屈和荒凉。
他付出了全部的热忱和真心,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感情,甚至不惜与父亲对峙,与潜在的规则抗衡。
可最终,在她的人生规划里,他们的感情,似乎是可以被暂时搁置和等待的选项之一。
李璟川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带着一种自嘲的、令人心碎的苦涩,不再是看向父亲,而是对着虚空,仿佛在质问自己,也像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两全其美?父亲,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他停顿了许久,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您放心,我就请了三天假,即使今天您不来,明天我也会照旧上班。”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死寂。
李振邦看着儿子脸上那混合着绝望、自嘲和深入骨髓痛楚的神情,终于彻底明白了儿子此刻的心境。
但他却不能多说些什么,那天舒榆和他的谈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她说,“希望您不要告诉璟川这些,我不希望他有负担。”
他问,“那你不怕吗?”
那天的舒榆笑着带着几分笃定,“我不怕,如果璟川过几年喜欢上别人了或者您给他联姻了,那我就把他抢回来。”
那是带着被爱的底气,也带着自信。
那也是李振邦第一次不是以审视的视角来看舒榆,也终于明白他的儿子为什么这么爱她。
最后他也只能对着颓废的小儿子说,“尽快好起来吧,舒榆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随后他轻轻地拍了拍李璟川的肩膀走出了书房门,只是走出去的时候背影好像苍老了几分。
第二天,李璟川终于打开了书房门,看似平常的按部就班,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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