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羡榆: 4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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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空气裹挟着雪花瞬间涌入, 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沉默地、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透过漫天飞雪,凝视着远处那架已经完成登机、正在跑道上缓缓滑行的客机。

    庄儒撑着一把黑伞, 默默站在车外,雪花很快落满他的肩头。他犹豫了一下,想将伞递进车内, 为市长挡去风雪, 但李璟川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架越来越快的飞机。

    引擎的轰鸣声隔着风雪传来, 有些沉闷。

    那架银色的飞机在跑道尽头昂起头,挣扎着冲破了厚重的雪幕,带着他全部的眷恋与温度, 义无反顾地融入了灰白色的天际,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雪花扑簌落下的声音。

    李璟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看了很久,直到那片天空再也寻不到任何痕迹,他才缓缓升起车窗, 将外界的风雪与喧嚣隔绝,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是对庄儒做了一个返回的手势。

    回到那个突然变得空旷冰冷的公寓,李璟川径直走进了书房,反手锁上了门。

    他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个曾经充满两人共同回忆的空间里,一步不出。

    连市政厅那边,他也破天荒地让庄儒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几天假,这是李璟川自从踏上仕途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他向来严谨自律,从未因私废公。

    三天后。

    书房门外,李振邦眉头紧锁,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示意旁边的庄儒拿来备用钥匙。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一股浓烈呛人的烟味混合着酒精气息扑面而来。

    书房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地上散落着无数烟蒂和几个空了的酒瓶,一片狼藉。

    李璟川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窗前的扶手椅上,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孤寂落寞。

    他穿着几天前那身衣服,褶皱不堪,头发凌乱,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又沧桑。

    听见开门声,他并没有转过身来,仿佛与外界隔绝,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尽管厚重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线与风景。

    李振邦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堵得发慌。

    他挥手让庄儒退出去,自己缓步走进这令人窒息的房间,绕过满地的狼藉,最终停在了李璟川的身后。

    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一只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沉稳有力的手,轻轻搭在了儿子僵硬的肩膀上,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这声叹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已凝固。

    李璟川才终于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缓缓开口,语句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而显得有些断续,却字字沉重:

    “我还记得江市上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几年前。” 他停顿了很久,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那时候我刚踏上仕途不久。”

    “爷爷的期许,父亲的教导,都在耳边,不敢忘。”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空气里只有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那天,我刚出市政厅的大门,碰见几个在玩打雪仗的小朋友,” 李璟川叙述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他们不小心将雪球打在了我身上,庄儒想让他们离开,我说,没事,玩吧。”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因为那时候的我同样也想起了,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没踏上这条路的我和父亲,和哥哥一起打雪仗的场景。”

    李璟川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对遥远过往的眷恋和脆弱。

    “那时候,哥哥不愿走仕途,只喜好一心研究学术,父亲起先不许,后来,还是妥协了,因为父亲知道就算哥哥不愿,李家还有我。”

    “而后我也如您所愿,走上仕途,一路看似平步青云,仕途平顺。” 这句话里,听不出任何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

    “只是也因此,不能再有小孩子心性,要将所有心情,都藏在心里,不能流露表面,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深刻的无力感,“于是我也日复一日地扮演着这个角色,想将它演好。”

    “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忘了我以前是个什么人。”

    “那天看到那些孩子,我突然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还想和父亲,和哥哥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他的声音哽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勉强继续,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悲凉,“只是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着什么,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有玩心了。”

    “况且我确实也没什么很喜欢的东西,也就都无所谓了。”

    “这么多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像这么过一辈子也可以。”

    “直到我遇到了舒榆。”

    那么鲜活,那么灿烂,就这样闯入到他死寂的按部就班的生命里。

    她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偷偷准备惊喜;

    会在深夜等他回家,靠在沙发上睡着,手里还攥着画笔;

    会在他疲惫的时候,什么都不问,只是安静地给我倒一杯温水;

    也会在他把自己绷得太紧的时候,故意捣乱,把他从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里硬拉出来,看看窗外的夕阳。

    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越来越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早已冰封的心海上,漾开一圈圈带着痛楚的涟漪。

    是舒榆让他想起来,他除了是李璟川,除了是市长,首先是个人。

    是一个也会哭,也会笑,也会痛,也会想要不顾一切去拥抱什么的人。

    是她把他从那潭自己都快习惯了的死水里捞了出来。

    让他知道原来生活还可以有这样的温度和色彩。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李璟川依旧没有回头,但那双布满血丝、空洞地望着窗帘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仿佛随着这番话,彻底碎裂了,化为了灰烬。

    李振邦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看着儿子微微佝偻的背影,听着他这番平静之下掩藏着巨大悲痛和绝望的剖白,这位一生刚强、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老人,喉头也一阵发紧,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在那条他为他选择的道路上,失去了什么,又独自承受了多少。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其实自己这个父亲是真的失败。

    “我…”他想说什么,却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无力。

    “父亲。”李璟川缓缓开口,打断他的话,带着苍白和无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死后的空洞,不再是质问,更像是一种对既定事实的、无力的确认,“这下您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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