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夏:云涌篇: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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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为食于道比怨天尤人通透近俗,而正本清源比设棚施粥所虑长远。”长孙青璟从一群功母之中脱身向法堂走来,以温柔而坚毅的语气说道,“吝啬见弃,施者小惠,立制大谋。二郎有心除弊,着力剜骨祛毒,涤秽布新,只管放手施行便是,再不要过多自责。”

    “你手中攥着什么?”李世民递给长孙青璟一杯紫苏熟水,指着她手中握着的一沓纸问道。

    “这是我新算好的账目——本想算好了问你要钱,现在我改主意了。你除旧布新,一下子要做这么多大事,只怕入不敷出。我方才与功母们算帐,新织机确实靡费良多,又要高价请罗眼师操作,收回本金尚需时日。我细想一下,自己好像带来了几锭马蹄金,也够用了,便不再腆着脸问你要钱买新的提花织布机了。”

    “你这是什么话?”李世民笑道,“说出这话也不顾及我的颜面吗?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非但不守祖业还擅用妻子嫁妆……”

    “你不要拂她意。”长孙敏行笑道,“她心如铁石,万夫莫夺。你再多说一句,只怕她又要气恼了。”

    “我哪敢不听她的擅自主张……”李世民戏谑着转向长孙青璟,“我没说错吧?——你在我面前一向说一不二,长孙娘子?”

    “然则如何?”长孙青璟侧首反问。

    “我是说,唯君所命。”李世民用略带夸张的语调回答。

    三人一起微笑起来。

    庄吏只觉得二人情状,腻若脂膏,令人不能直视,不由下意识地撇撇嘴。

    “先生,像于主簿这种入流官,月俸大概多少?”蝈娘听得郎君娘子们谈得投机,仗着自己是主母贴身婢女的身份询问庄吏。

    “一千钱!”庄吏不假思索道。

    “啊!他需要不吃不喝不奉养老人不抚养孩童中途还不能遭遇白事三年才能买得起一张织机!”蝈娘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声音都变了调子。须知于主簿的身份对于她和她周围的亲友已经位极难逾,她根本无法想象对于于主簿来说都难以购置的物什是如何奢靡不近人情。

    庄吏望着吃惊的蝈娘,平静地答道:“是的,你算的不错。”

    “而熟练的织工不知要劳碌多少年才做得起一件夫人们穿了一次就弃置的锦衣!”蝈娘不假思索地慨叹道,丝毫没有留意自己的无心之言可能会招来长孙青璟的嫌弃。

    准备教授幼童们数术的沙弥正与长孙敏行交接今日所授课业,却也被蝈娘直率的言辞感染,停驻倾听了片刻,才摇头叹息着进入法堂。

    “温习尺度。”沙弥有些三心二意地开启了今日的数术讲习。

    “度之所起,起于忽。十忽为一丝,十丝为一毫,十毫为一厘,十厘为一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十丈为一引。”孩童们又是一阵充满了新鲜感的有口无心的喧嚷,令人忍俊不禁。

    长孙青璟同样被蝈娘熟练计算的口头账目震惊了,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轻飘飘一个打算竟然是低级官吏与杼轴熟手好几年的生计。

    对于蝈娘的言辞,长孙青璟怅惘沉思,久久不能释怀。

    法堂中孩子们大声背诵的尺度换算在长孙青璟的耳中竟然变成了月俸、年俸乃至锦缎价格的换算。悲悯同尘的齐物观使得她坐立不安。

    蝈娘意识到眼前众人是因自己“失当”言论而短暂沉默,不禁懊悔地低头,等待责骂。

    长孙青璟回想起这个干练少女上元夜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想起她穿上改制锦绣旧衣时的欣喜,想起她请求允许她幼弟进入这个简陋法堂开蒙读书的恳切。

    她第一次意识到强分贵贱、妄言等差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她有些惭愧,鼓起勇气向满脸绯红、绞手而立的蝈娘说道:“蝈娘,你去火室中为我摘几支芍药,我供养观音用。”

    “是。”蝈娘只是垂眸称是,不敢再看长孙青璟一眼,便如遇赦宥般转身向净因寺后的火室跑去。

    长孙青璟突然觉得她与蝈娘无非是同一棵树上甚至同一个花萼上飘落的两片无甚区别的花瓣。她侥幸被风吹上青云,而蝈娘却不幸沉入泥淖。

    至于同萼所生的花瓣究竟是上青云还是入泥淖,那全然凭风的喜好而不由花瓣本身的美丑颜色德行决定。

    长孙青璟突然敛衽正色问道:“二郎,我是个虚荣奢侈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三傻创业史:李世民无法取信于人,青璟的投资有风险,敏行的学生不太聪明[坏笑]感谢大家一路支持我这不太言情风的小说。下一章会加点糖。

    还是要多嘴一句:大家还是自信点,如果是长孙后的事业粉,真的不用纠结李世民爱她的方式。两个人勤奋工作收获理想的同时赢得匹敌的爱情难道不美好吗?

    也不用苛求长孙后是完美无缺的人,她丈夫都能容忍她的瑕疵和任性,我们当然也可以。

    也无须认为长孙后身边都是想迫害她的降智恶人。你要相信她的社交统战能力,她不需要事事让丈夫出头,大部分难题可以自己解决。

    今天就这么随口一说[害羞]

    第86章 更张(3)

    李世民逡巡须臾,也不知是在搜索谀词还是为长孙青璟开脱:“当然不是。你不惰不奢,勤劬俭约,举家上下,莫不敬服。怎么会是虚荣奢侈之人呢?”

    “你呕心雕肝地赞我,是出自真心呢还是存心逗我?”长孙青璟穷追不舍。

    “我当然是真心夸赞你持家有道,天日可鉴。”李世民微笑着指着院中天空,“不信的话,可以立誓。”

    “华辞盈耳,恐怕不是由衷之言。”长孙青璟目含谑色,轻轻抿着嘴唇。

    长孙敏行笑道:“二君且止!另择良时再议论。今日我们另有要事。”

    庄吏看准时机提醒道:“公子,我看你也对农夫们仁至义尽了。与其任凭他们胡乱猜忌,公子还不如遂了他们的意,一切照旧,莫再推利了。”

    庄吏的话又把李世民从与长孙青璟与敏行相处的短暂愉悦气氛里拖入不得不面对的尴尬现实中。

    “我——”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依旧斗志昂扬,“让我再试试。”他望了一眼微笑着鼓励他的长孙青璟,仿佛她是这个对他充满质疑的世间唯一强大的支撑。

    “你亲自与田父们说个明白,我保证不笑你。”她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顽皮,其意不言自明。

    “与其令人徒生猜疑,不如由我亲自出面与田父们说个清楚。”李世民利落地起身,从庄吏手中接过那一沓他自认为还算在父亲容忍范围之内作出了最大让步的田契。

    庄吏大叫道:“公子不可如此莽撞,一切由我代劳即可。国公若是知晓公子今日与这些田舍翁徒争口舌,哓哓不休,恐怕不会觉得体面,定会——”

    眼见庄吏已经上前一步堵住李世民去路,不允许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公子失了体面,长孙青璟突然朗声道:“先生为唐公与公子分忧,唐公怎会迁怒于你?姑且容公子先行!”

    “妹妹此言甚当!”长孙敏行潜奋其志,“世民,你不妨落云履,且将尊卑泯去,与田父们说个明白。”

    庄吏心中自苦道:“这公子身边都是些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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