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投个好人家: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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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凝视我们。

    黄工的声音打断了我发散的思绪:“别碰法器。”

    她吩咐我和石峰,把寺里所有书卷都搬出来,找出一本书的下册。

    可当书的上册一面世,我和石峰顿时僵在原地。

    封皮的质感,不是牛皮,也不是羊皮。那是一种泛着油光的人皮纹理,黄黄的,软中带硬,像是脱水的手掌,上面还有不知是谁的生命线。

    我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喷出的白气也断了。黄工的催促声响起,我们才勉强点了点头。

    但这根本是大海捞针。

    书上的字我们看不懂,壁画我们看不懂,连黄工,我们也看不懂。

    她坐在成堆经书中,一本接一本地翻,从白天翻到黑夜,我们竟要在这座遗世的寺庙中过夜。

    夜晚,火堆成了我们唯一的热源。我和石峰边烤边发牢骚,最后还是轮到我,给黄工送些食物过去。

    我轻手轻脚地绕过墙角,走近她,才第一次看清黄工的脸。

    她很年轻,甚至……漂亮得过分。

    灯油微跳,书页翻飞,她眼下的阴影随着字迹流动;她的神情专注而冷静,五官美得像是电影里的间谍,在雪山深处执行一场没有尽头的任务。

    我端着食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转身离开。

    第二夜。

    我们三人睡在主殿里。四面八方的神像注视着我们,垂眸、咧嘴、裸齿,有的双目怒张,有的兽面人身。目光钉在我们这些渺小如蝼蚁的人身上。寺院和洞穴,我分不清哪个更好,哪个更坏。

    火堆的火焰将神像映得忽明忽暗,黄工接过老班长留下的训话,命令我们,“闭眼睡觉。”

    随后枕着经书闭上眼。

    可我闭不上眼。

    昨日的梦魇像冻土下的虫,在脑中蠕动。我拿出某某某语录,捧在掌心,低声念诵。念到最后,我几乎是在绝望中昏厥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嘻嘻hiehie地笑。像是有人,正伏在我的肩头对我笑。

    那并非错觉,声音近得仿佛贴在耳膜。

    我缓缓睁眼,发现与我挨着的石峰。他蜷着四肢,脸朝我侧躺着,两只手在胸前反复抓扯着什么。

    他的肩膀一下一下蹭着我,衣料发出“嚓——嚓——”的摩擦声。

    嘴角扬起,发出压抑又清晰的笑声:“嘻嘻hiehie——”。

    那声音没有感情,没有意识,却带着活物的喜悦。

    他看起来像一具被什么东西套住皮囊的空壳。

    我则像一具被折磨得没有血肉的骷髅。

    昨天是老班长,今天是石峰。

    那明天呢?

    我会在白日成为叛徒?还是在夜里化作怪物?

    我懦弱得不像一个军人,更不像个男子汉。

    嘴里不断地向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求饶、含糊道歉。

    第三日。

    天亮了。

    我睁开眼,却不敢转头。余光里,石峰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弯曲的笑,像是长在我的眼球上。

    他昨晚还在火堆前烤火,笑着分干粮。现在却冷得沉重、僵硬,如石头、像山峰。

    黄工没急着处理尸体,想必她也不知道该把这副“壳”埋在哪个角落。她只是回到了她的书堆里,翻书的速度更快了,像是在与什么赛跑。

    我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像耗子一样在这陌生寺院里钻来钻去,试图找出那本人皮书的下册。

    就在转角时,我又听到了那乐声。

    正是我们初到寺院那天,在门外听到的,那段低沉、悠长的管乐声,伴着锣鼓、皮鼓节拍,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我的腿软得像皮筋,几乎是扶着墙才爬过去。可当我艰难地摸到广场边缘时,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

    广场空荡荡的,雪面上只有一排脚印,属于黄工。她一个人站在正中央,举着相机拍照。杵在乐声的正中央,是这磅礴祭曲唯一的听众。

    乐声持续了十几分钟,又像潮水一样忽然退去,留下一地安静。

    人皮书的下册没找到,但我在副殿的神座下,发现了一个入口。

    神座下堆着破布、香灰和一些碎裂的木偶面具。我拨开杂物,露出一口黑漆漆的地洞。

    一股潮湿的冷风从洞口扑面而来,像是从阴曹地府吹出来的。

    那个洞幽深不知底。我回头看向黄工,她正在对着天线杆测量方位,调频信号,发电报。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们要修的闸机,终于找到了。

    这个地洞,不是目的地,而是某种“终端”。

    神座下的地洞是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听到军队的号角,像往常一样醒来,准备起身操练。

    日复一日,直到退役。

    可当我退役打包行李时,却从箱底翻出两张老照片。

    那一瞬间,记忆找回了我。

    它陌生、模糊,像是别人寄错给我的信件。我反复问石峰,但他同样迷茫。他的记忆与我的记忆不吻合,像是剪贴后的两段影片。

    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绝望正一口一口地吞噬我。

    为什么,我此刻的记忆如此清晰?

    在前往八大公山,寻找父亲的路上,脑海中的雾一层层剥落。最后,心里只剩下愧疚与歉意。

    我忽然记起:

    我、老班长、石峰,似乎早就死了。

    我们,是在那个修理闸机的任务中死去,成为了某种怪物。

    神座下的地洞里有什么?黄工她、找到人皮书的下册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黄工最后又问了我,“你祖籍是哪?”

    我如实回答。

    而我现在,似乎快要死了。

    死在我的祖籍,张家界八大公山的绝壁上。

    ——杨米米

    2025.12.20——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在22点左右发

    第35章 石峰这人,比想象中的还……

    无论是杨米米留在手机里的讯息、八九年的黄灿喜托巫师写下的回忆录, 还是石成峰的自述,它们各自互不相同, 却在某个关键点上暗暗吻合——五个人都“活了下来”。

    黄平川(黄灿喜):

    1959年进入地洞后失忆。

    1989年醒于某疗养院,随即前往八大公山,焚毁《太公兵法》。

    2002年再度于广州出生。

    杨米米:

    1959年进入地洞后失忆,在军队苏醒,并于2022年正常退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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