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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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涣拾起李澈的试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读完那锦绣文章,忽而暴怒地将案几踢翻,茶盏碎了一地。

    “崔仲明崔宥,这两个畜生!”

    他的怒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不仅因为赵庸之是他的肱股之臣,更因为那个昏君竟然如此糟蹋人才。那些精妙的屯田方略,那些治水的良策,那些安邦的谏言,本该造福黎民,却被永远埋没在尘埃里。

    阎涣想起赵庸之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微臣这一生,最遗憾的不是未能平步青云,而是满腹经纶,却终未能造福苍生。”

    当时他只当是良臣自谦,如今才明白其中血泪。

    登基以来,阎涣废除了科举糊名制,亲自督查阅卷,他在殿试时总要问一句,若有良策被埋没,卿当如何?

    崔姣姣则在宫中设了女学,收留那些因战乱失怙的才女。

    有时夜深人静,她会对着铜灯批改学生的文章,恍惚间,总觉得赵庸之就站在身后摇着羽扇点评。若是他还在世,定是如此的。

    坊间流传,帝后二人常微服私访,在酒肆听书生们议论朝政,有人说起前朝科举舞弊的旧事,有位锦衣公子竟当场折断了手中的玉箸。

    中元节那晚,崔姣姣在太液池边点燃了一封特殊的书信。

    火舌舔舐着宣纸,她轻声念道:

    赵先生,李大人,今科放榜,寒门学子占了大半,你们当年的策论,已刻在贡院墙上,再也不会有人抹去你们的才华和姓名。

    灰烬随风飘散,有几片落在水面上,像是一只只黑蝴蝶。阎涣默默往火堆里添了一壶酒,那是李澈家乡盛产的梨花白。

    当夜,雷雨交加,阎涣破例让人在太庙偏殿摆了酒席。

    崔姣姣看着他往地上倾了三杯酒。

    一杯敬阎泱,一杯敬赵庸之,一杯敬李澈。

    “先生对自己年少落榜之事只字不提,朕却知道,先生一直耿耿于怀。”

    阎涣摩挲着酒杯,突然轻笑。

    “所以,朕把忠烈祠修在了贡院对面了,望先生能保佑我大夏,代代人才。”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供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样东西,一张染血的皇城地道图,一份被涂改的状元卷,一柄砍到钝刃了的佩剑。

    雨声渐密时,崔姣姣听见阎涣低声哼起一首调子,她不知道,那是赵庸之家乡的童谣,唱的是寒窗学子金榜题名的故事。

    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颗流星。

    崔姣姣仰头望去,仿佛看见三个青衫书生站在云端对她作揖,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眉宇肃穆,一个少年意气。

    夏夜的蝉鸣渐渐歇了,寝殿四角的冰鉴还冒着丝丝凉气。

    崔姣姣倚在缠枝牡丹的贵妃椅上,看着阎涣*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长长舒了口气。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身玄色常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脊背上显出紧绷的线条。

    “在看什么?”

    他突然抬头,眼底还凝着未散的肃杀之气。

    崔姣姣踩过地上的织金毯子,足踝上的银铃轻响,挑动着阎涣的心。她伸出手,抚平阎涣紧蹙的眉头,指尖沾了他已冰凉的汗珠。

    “看我们这武将出身的陛下,怎么批个折子像要杀人似的。”

    阎涣笑着捉住她的手腕,忽然将脸埋进她的掌心。温热的呼吸烫着纹路,他声音传来,有些发闷:

    “每每看着你在我身边,就会想起前世那几十年,我独自一人孤独终老的光景,是以我总是夜半惊醒,以为你回来不过是一场美梦。”

    窗外一阵风过,石榴树的影子在纱窗上摇晃,像极了当年阎府老槐树的姿态。

    崔姣姣感觉掌心微湿,不知是他的汗还是别的什么。这个白日里雷霆手段的帝王,此刻像只被雨淋湿的狼,固执地蜷在她怀里舔舐旧伤。

    “笨蛋。”

    她将指尖轻插进他散落的发间,安慰道:

    “这辈子,我不是一直在吗。”

    阎涣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织金帐幔层层垂落,他在黑暗里寻她的唇,吻得又凶又急,仿佛要把前生错过的都讨回来。崔姣姣在喘息间隙摸着他的背脊,蜿蜒曲折的伤口在她的指尖如千万条细长的河流,她心中越痛,吻得越深。

    “姣姣。”

    他忽然停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道: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月光从帘隙漏进来,照见案头那对纠缠的玉连环。

    “嗯,好。”

    她颤巍巍回应着,与他紧紧相拥。

    冬至祭天大典前夜,崔姣姣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个紫檀匣子。

    锁扣已经锈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纸笺。她一整沓拿了出来,发现最早的那张写着“公主落水事有蹊跷”,墨迹晕开处还沾着血迹。

    她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阎泱的字。

    一瞬间,许多往事浮现在她眼前。

    初来这个世界时,她在宴席散后寻着阎涣的身影,却不甚落入池中。那时,她看到阎涣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阎泱便似乎领命而去,原来是阎涣怀疑自己落水事有蹊跷,暗地让阎泱去查。

    怪不得,那日清心殿传来崔宥的惨叫声,原来如此。

    窗外飘起细雪,崔姣姣望着琉璃瓦上渐厚的白色,忽然笑出泪来。原来她以为要凿冰取水,实则早有人为她掘好清泉。

    记忆里,那日的荷花池泛着腥气,春寒料峭的水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她挣扎时看见岸上黑影一闪,随即就被捞了上来,是阎泱领命将她救起。

    故地重游,总是感慨万千,崔姣姣望着池中锦鲤跃出水面,“啪”地打碎自己的倒影。看着身后靠来熟悉的人影,崔姣姣转身欲吓他,却被他趁机吻住。

    “将离!”

    “堂堂天子,光天化日的,也不害臊。”

    阎涣笑着道:

    “一国之母,夏朝半壁之君,不也闹些小孩子的把戏。”

    次年开春时,阎涣在御花园辟了块地。

    某日,崔姣姣循着锄头声找去,看见九五之尊卷着裤腿在泥地里种荔枝苗。旁边的老太监不敢劝阻,只能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陛下,您九五至尊,怎能做这些粗活啊!”

    阎涣抹了把汗,抬头望见她,又低头笑着,不知在回谁的话:

    “旁人种的不甜,朕不放心。”

    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处,崔姣姣想起前世史书上写着,夏始帝晚年最爱的,就是趟在阎府的槐树下喃喃自语。

    而现在,他们还有无数个夏天。

    次日,寅时刚过,崔姣姣便觉身侧一空。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阎涣已自己系好了龙袍玉带,正俯身往她枕边放温着的敬亭绿雪。窗外天色尚暗,屋檐四周的宫灯在他的轮廓上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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