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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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宫门,竟一路摸到了太极殿。当值侍卫吓得魂飞魄散,却见小主子正趴在龙椅后头,从蟠龙柱的缝隙里偷看父皇。

    “迢迢?”

    阎涣退朝时,发现自己的龙袍下摆被拽住,低头,则看见个泥猴似的小人儿,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得乱七八糟的糕饼。

    从此,御案旁多了张矮几,上面永远摆着温热的牛乳和软糕。小太子有时趴在父皇膝头睡着了,口水浸湿奏折的一角,阎涣也只是轻轻把他抱到屏风后的软榻上哄着。

    六岁生辰这天,阎槐收到了人生第一把木剑。

    阎涣蹲在演武场上,手把手教他摆出起手式,孩子的小手包不住剑柄,却学得格外认真。

    “爹爹,母亲也会武吗?”

    阎涣用袖子擦去儿子额头的汗珠,轻轻摇了摇头:

    “你母亲她并不擅武,但她是最有勇有谋之人,常以智取胜。”

    话没说完,小太子突然丢了木剑,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温热的液体顺着帝王的后颈流进衣领,他只听见小小的孩子低声呜咽着:

    “可是我连母亲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夜深了,阎涣把熟睡的儿子背回寝殿,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床头那本《千字文》上。

    崔姣姣怀孕时,曾为孩子亲手抄下一篇启蒙书,便是这一本。如今,边角已经被孩子翻得卷了边。帝王轻轻摩挲着扉页上褪色的字迹:

    “给我儿槐,母崔姣姣书。”

    窗外传来一阵雨声,阎涣俯身亲了亲孩子的额头,转身走向御书房。

    案头还堆着未批的奏章,最上面那本是关于修缮元珍皇后陵的请示,他提笔蘸墨时,听见屏风后传来梦呓:

    “爹爹…别哭”

    朱砂滴在宣纸上,晕开,成了一片殷红。

    寅时三刻,东书房已经亮起了灯。

    阎槐揉着眼睛被乳母抱进来时,看见父皇已经坐在案前批阅奏折,一身龙袍的袖口沾了墨渍,案头的茶早已凉透。

    如今,他早已不需要敬亭绿雪来冲淡他的痛苦了,并非是因为痛苦消失不见,而是痛苦已大到让他麻木。

    “爹爹。”

    孩子软糯的呼唤让阎涣手中的朱笔顿了顿,他抬头时,眼角还带着彻夜未眠的红丝,却在看到儿子的瞬间柔和了神色。

    “迢迢,《论语》读到哪了?”

    小太子踮脚把书册摊在案上,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君子务本”四个字。阎涣笑着点了点头,牵着阎槐的手便将他抱上膝盖坐下。

    午朝时分,礼部尚书第无数次捧着选秀的奏本出列,还没开口,就听见御座上一声轻响。

    阎涣把配剑横放在了龙案上。

    “爱卿有何要事?”

    老尚书抬头,对上皇帝平静的目光,想起他每年此时都被帝王怒斥选秀建议,如今看来,怕是已到了他忍耐的最底线。想着,他膝盖一软,奏本“啪”地掉在地上。

    “臣…臣是来奏报春耕事宜的…”

    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谁不知道元珍皇后不只是个妇人。

    曾几何时,是先皇后自荐于帝王麾下,位他出谋划策、斩断荆棘,而后也是她孤身入局,查清司州贪腐案真相,就连当年泗京决战,是她带兵截断地道。

    如此女子死后留下的皇后之位,普天之下怕是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接的住,更没有人有资格承袭她的身份。

    三更刚过,阎槐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光着脚跑过长长的回廊,推开父皇的寝殿门。

    阎涣正对着铜镜卸甲,胸前狰狞的伤疤在烛光下格外骇人。听见响动,他迅速披上外袍,却见儿子已经扑到床前,手里攥着个褪色的香囊。

    “爹爹…”

    “我梦见母亲了…”

    阎槐抽噎着,见此情形,阎涣赶忙单膝跪地,粗糙的指腹为儿子擦去那满脸的泪痕。香囊里装着崔姣姣的一缕头发,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阎涣把儿子抱上龙床,掀开锦被时带起一阵风,吹灭了最近的那盏灯。黑暗中,他轻声讲起崔姣姣当年独闯宫殿,自荐为谋士的故事。

    他语气轻柔,直到怀中孩子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五更天,大监发现皇帝又宿在了御书房,叹息着退了下去。原以为太子在侧,陛下能好好睡个整觉,不想刚安顿好太子,他又忙起了政务。

    此刻,阎涣伏在案上浅眠,左手还按着本摊开的《水经注》,窗外渐亮的天光映在他的鬓角上,大监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还不到不惑之年的人,竟已生出白发。

    “陛下,该早朝了…”

    阎涣惊醒时,下意识去摸枕边的剑,待看清周遭陈设,他揉了揉眉心,从抽屉取出个小瓷瓶。那是太医院配的提神丸,药力极强,苦得让人清醒。

    “太子可起了?”

    宫人点点头,称:

    “回陛下,殿下正在温书。”

    阎涣点点头,起身时身子无法控制地晃了晃,大监要来扶,却被他摆手制止。

    晨光透过窗纱,照在墙上的疆域图上,那里新添的朱砂标记,是一条崭新的运河路线。

    阎涣抬手,轻轻抚摸着地图,口中喃喃道:

    “姣姣,你说过要陪我复仇、助我夺权,与我一同走到这最高的位置上来。你说过,要做我的妻子,与我同生共死,看遍万里河山。”

    “如今,大业已成、天下安稳,你却留我一人在此,将迢迢放在我身侧,让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不如死。”

    他闭上眼,试图咽一阵酸涩。

    “姣姣。”

    “你食言了。”

    帝王稳坐于书案之后,展开一张信纸,取一支狼豪蘸满墨汁。他心绪万千,胸中似有滔滔不绝的文字,只觉填不满这张薄宣。

    许久,直到大监带着一众捧着朝服的侍女候在门外,提醒再不更衣便要误了早朝时,阎涣抬起头,望见门外庭院内那棵亭亭净直的槐树,是迢迢出世、夏朝建立后,他亲手种下的。而不知何时起,竟已有碗口般粗细。

    他想起了《项脊轩志》。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矣,今已亭亭如盖。

    接着,阎涣竟罕有地勾唇笑了。

    姣姣,你说过于我生生世世,说过此生你绝不会像他人一般背弃我,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我会等你回来。

    他想到此处,终于提笔,于信纸之上落下一句:

    “姣姣爱妻,何日履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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