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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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小片渐亮的天色,忽然想起去年深秋,阎涣指着北境舆图上的戈壁,对她说过:

    “等战事平息,我定要再与你看一次流苏花开。”

    彼时,烛火映在他眼底,那是他极少有的柔情。

    地牢深处,忽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她明白,新一轮的逼供又要开始了。

    崔姣姣闭上眼,舌尖的药丸渗出淡淡的苦涩。

    地牢的石阶上响起规律的脚步声,鎏金龙纹靴踏过积水,惊散了正在啃噬腐肉的老鼠。

    崔宥披着玄色狐裘大氅出现在牢门前时,狱卒手中的火把将少年天子阴鸷的眉眼照得忽明忽暗。

    “长姐近日可好?”

    他挥退左右,指尖抚过铁栅栏上凝结的血霜。

    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去年冬天,阎涣也是这般抚过崔姣姣妆台上的玉簪。

    崔姣姣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素白囚衣被鞭痕撕成褴褛,露出肩颈处狰狞的烙伤。她缓缓抬头,散乱的青丝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

    “信是你伪造的?”

    崔宥轻笑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笺。

    羊皮纸在火光下泛着陈旧的黄色,封口处赫然是骆绯的私印,那朵芍药纹与阎涣腰间玉佩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朕不过是稍作润色。”

    他展开信纸,指尖点在“你弟弟年幼无知”几个字上,讥笑起来:

    “比如此处。”

    崔姣姣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突然扑向栅栏,镣铐在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嘘…”

    崔宥将信纸按在她渗血的掌心。

    “皇姐猜猜,阎涣知晓母亲为仇敌生母之时,在朕面前,是什么表情?”

    崔姣姣的指尖触到信纸上的泪痕。

    那些早已干涸的水渍此刻像烧红的铁,烫得她浑身发抖。

    “不要…”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玄色龙袍的下摆纹丝不动。

    崔宥俯视着这个曾经高贵的长姐,看她散乱的发髻间夹杂着稻草,看她伤痕累累的手指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角,仿佛唯有把别人摧残得不成人形,他才能感到一丝做皇帝的实感。

    “晚了。”

    他弯腰捏住她的下巴,唇边勾起一个十分得意弧度:

    “此刻阎涣应该已经点齐兵马,准备去杀他的亲弟弟了。”

    他笑了起来,双肩发抖,声音痴狂。这么多年在阎涣手下心惊胆战、苟且偷生,似乎终于可以看着他和亲人自相残杀,才能报了他当年将父皇活生生气得惊惧而死的仇怨。

    第64章

    军营的书房内,烛火在暴雨将至的闷热中摇曳不定。

    阎涣手中的信纸一角已被火焰吞噬,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同母胞弟”四个字,将那些饱含泪痕的墨迹一点点化为灰烬。

    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随即炸响的惊雷震得案上茶盏嗡嗡颤动。

    “同母…”

    “胞弟…”

    阎涣的指尖在烧焦的信纸边缘摩挲,灼热的疼痛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

    他抬眼,望向墙上悬挂的那幅北境舆图。

    策勒格日去年射穿他膝盖的那支箭依然钉在怀朔部的位置上。

    箭尾系着的红绸早已褪色成暗褐,像极了干涸的血痂,就像他永远无法愈合的旧伤。

    “传令。”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间涌上的血腥气让他不得不停顿片刻。

    “三军集结。”

    案头的青玉镇纸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镇纸裂缝中渗出的暗红,方才他攥得太紧,掌心渗出丝丝的血。

    “报——!”

    亲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锋营已整装待发!”

    地牢的黑暗浓得化不开。

    崔姣姣蜷缩在角落,耳畔是永无止境的滴水声。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利箭穿透阎涣的铠甲,她甚至能想象出鲜血从他伤口涌出的模样。

    恍惚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贺朝见到策勒格日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策勒格日带着使团在大殿上出现的瞬间,那张与阎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她从未在阎涣脸上见过的恣意张扬。

    那样明亮的眼神,只有在被全心全意爱着的孩子眼里才能见到。

    “他本来,也可以在母亲膝下长大的…”

    子时三刻,地牢的气窗缝隙飘进几串细雨。

    崔姣姣艰难地挪动身子,镣铐在脚踝磨出的伤口已经化脓,每动一下都疼得眼前发黑。她咬破舌尖,逼着自己保持清醒,手指在发霉的稻草深处摸索,终于触到那枚锋利的瓷片。

    昨日赵庸之送药时,她故意打碎药碗,藏起了这利器。

    “阎涣…”

    瓷片在掌心划出“涣”字时,淡红色的血痕隐隐约约地浮现在她苍白的手心。

    “这次,换我来找你。”

    割断绳索的声响惊醒了角落的老鼠。

    这些肥硕的小东西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这个遍体鳞伤的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镣铐拖过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地牢格外刺耳,而她身后,一串鲜红的足迹在雪光映照下,如同指引归途的灯。

    崔姣姣跌跌撞撞地摸到牢门,双手触碰的瞬间,远处传来军营集结的号角声。

    那低沉悠长的声响穿透雨雪,让她仿佛看见阎涣披甲执剑的背影,就像去年他率着自己从怀朔调来的援军,同崔宥的玄甲军交战之时,她在残破的阁楼上望见的最后一眼。

    地牢外,春末的落雨更急了。

    崔姣姣扯下破烂的衣袖,裹住渗血的手掌,忽然想起赵庸之临走时塞给她的药丸。她自袖口掏出,毫不犹豫地扔进嘴里,舌尖抵上那颗褐色的药,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

    “等我…”

    暴雨过后的校场,弥漫着铁锈与泥土的腥气。

    阎涣独坐军帐,案头的烛火被穿帐而入的冷风吹得明灭不定。那封来自草原的信笺本被他喂给炭盆,可在看到母亲亲笔写下的“将离”二字即将化为灰烬的前一刻,他终究还是一把扯出信纸,用披风扑灭了焰火。

    此刻,那封信平摊在作战舆图上,母亲的字迹像一把钝刀,一字字凌迟着他的心脏。

    “将离,母亲求你,放过策勒格日,放过你弟弟…”

    墨迹在“弟弟”二字上晕染开一团污渍,像是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阎涣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名字,想起三日前,两军对阵时,策勒格日掀开面甲露出的眉眼,那是与他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却盛满了他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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