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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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的态度。

    谈照微不再多言,心情却变得更加不好。

    昨日的小宴上,景含章在辩论、李盈风在发疯、郑明夷故作深沉……唯有他自己,始终隐约注意着高阶之上的鸾座。

    所以他留意到裴令之离席登阶,留意到鸾座旁多了一张椅子,也留意到很多似有若无的细节。

    那些细节让他生出极大的警意与忌惮。

    谈照微学过兵法、上过战场、领过先锋。

    战机稍纵即逝,这个道理用在其他地方,其实也是一样。

    于是他说道:“有劳尚宫,烦请殿下归来后,尚宫替我禀报一声。”

    尚宫说好。

    谈照微转身离去。

    已经停歇的风雪里,走来一队捧着托盘的宫人。

    托盘上盖着一层质地厚实的布,但从布帛的起伏轮廓来看,下面应该是不同的衣料或衣裳。

    见到谈照微迎面而来,宫人们连忙俯身行礼,拜见世子。

    谈世子面无表情地经过,只挥了挥手,示意免礼。

    硬底皮靴踩过地面厚实的积雪,留下一个稳定而极深的足印。

    皇太女不在东宫,那么那些衣裳是送给谁的,自然也不用多问。

    真烦。

    谈照微面无表情地想着.

    “真烦。”

    景昭放下手中奏折,稍稍挑眉,有些不耐。

    这封奏折由朝廷新近派往南方的三名主官联名上奏,说的是同一件事。

    建元五年,临川郡守施旌臣上奏,请求朝廷调派银粮赈灾平乱。

    奏折发出的当晚,施旌臣悬梁自尽。

    一夜之间,朝廷派往临川郡的四十五名采风使尽数遇难,从此所有采风使撤出世家官署,转向民间。

    建元十年,景昭与裴令之冒险杀死王悦,仓皇东逃,在一条船上遇见了一家三口。

    很快,船遇水匪,一家三口仅剩一个叫做琉璃光的小女孩幸存,在江岸旁被景昭捡到,带着上路。

    那名小女孩姓韩。

    是现任临川郡守韩弗的女儿。

    南方爆发民乱不久,乱民过处,许多地方官署被毁,主官遇难,临川郡也不例外,别驾陈书上奏,说韩郡守亲临阵前,结果被乱民所杀。

    这个借口也算合理。

    如果不是因为景昭知道,早在临川郡攻陷之前,琉璃光母女就已经由忠仆护送,坐船北逃。

    然后,韩夫人和忠仆,都死在了那条船上,死在了水匪手里。

    而韩郡守对外自称数月缠绵病榻不曾视事,连人都没有见过,便拖着病体亲临阵前,然后被乱民杀死。

    更重要的是,韩郡守从来都不是南方的人。

    他是朝廷的人。

    那么临川别驾在奏折里讲的这个故事,就像一件乞丐的袍子,到处都是漏洞,可笑至极。

    “相同的故事看得多了,当然会觉得烦。”皇帝眼也不抬,平静说道,“更烦的是,会有很多自作聪明的人,把旧故事改了又改,当作一个新的故事,试图再次拿来取信与你。”

    他那张冰雪般冷淡文秀的面容上,显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但你甚至不能把他们全部杀完,还要留下一部分,继续陪着他们讲故事。”

    片刻的沉默之后,景昭合上奏折,叹了口气。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调有些无奈:“真烦。”

    然后她话锋一转:“父皇的意思是,要杀谁,要留谁?”

    皇帝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景昭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

    “没错。”皇帝说,“杀谁,留谁,要看你选中的裴氏争气与否。”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方世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照旧还有过往百年的积淀。一旦杀尽,必将迎来竭尽全力的反扑,贻害无穷。

    所以,要选一部分作为首恶诛杀,彰显煌煌天威。

    要留一部分作为从恶赦免,昭示朝廷仍留慈悲,并不打算斩草除根。

    至于如何区分首恶与从恶,自然有一套评判标准。

    譬如,择中的东宫储妃,皇太女的枕边人,总不能有个太不体面的娘家,也省得暗自衔怨,不利东宫。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这场入宫面圣的召见,原……

    相隔一扇屏风, 穆嫔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裴令之。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她的眼神已经呈现出了所有情绪,丝毫不加掩饰。

    ——你完了。

    轿子停住, 裴令之对屏风后的身影颔首致谢, 走下软轿。

    身后的轿子里,穆嫔从屏风后探出头来,望向裴令之离去的方向,受惊般地缩回了脑袋。

    “快走。”她吩咐。

    眼前的宫殿高大巍峨,飞檐上还积有厚厚的、未化的雪, 看上去就像一个白了头发的巨人。

    两排宫人自然而然跟在裴令之的身后, 又在高高的殿阶前驻足。

    裴令之轻提衣角,走上殿阶,来到门外, 恭敬而平静地垂下眼, 直到那扇紧闭的殿门打开,一名内官走了出来,和声道:“圣上传公子入内觐见, 请吧。”

    踏入殿门的瞬间,裴令之觉得有些冷。

    并不是因为殿内当真很冷,而是因为殿内透着一种孤冷清寂的意味,就连值守在内的宫人们也显得平淡至极,毫不起眼,就像一张又一张白纸。

    白纸当然不可能难看, 但更没办法评价一句好看。

    说得直白些, 就是很没意思,很没生机。

    天光暗淡,宫殿空旷幽深, 大殿正中点着很多灯烛,御阶高处的御座上空空荡荡。

    那里没有人。

    如果裴令之抬头看上一眼,并且能够看清的话,他可能会意识到些许怪异,但面圣不能直视天颜,这是见驾的礼仪。于是他只能适时温顺地垂下眼,以一种恭谨的态度立在大殿中央,只等御前侍从说出见驾二字,便要叩首行礼。

    那名引他入殿的内官站住脚步,拍了拍手。

    脚步声响,六名内侍相继走来,其中三人端着三只托盘,三人跟随在后,队伍最前方是一名圆脸的中年人。

    正是苏惠。

    苏惠看向裴令之,笑了笑。

    一路同行,总有些香火情。

    然后他神情肃穆道:“公子,您选一样吧。”

    三名内侍手中的托盘同时被揭开。

    一条白绫。

    一只酒壶。

    一把短刀。

    白绫在灯烛下显得很柔和,酒壶半透明的壶身中荡漾着清波,短刀的锋刃寒光闪烁。

    它们占据了裴令之的全部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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