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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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猛地窜出一道黑影,她顷刻间被勒住脖颈,捂住口鼻向后拖。

    ——绑架!?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时闻瞳孔骤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狂按起手机侧键,试图发送定位紧急报警。

    时鹤林初初发迹的那几年,锋芒太盛,背景又不够雄厚,财富被许多不法之徒觊觎过。时闻作为他的女儿,从小被迫接受诸多此方面的教育。这也是她第一时间能够反应过来的原因。

    但很可惜,下一秒,她的手机就被摔落在地。

    捂她口鼻的手帕上,不知沾了什么成分不明的刺鼻药剂。

    胃部急遽涌上一股呕吐感。四肢像枯枝般酸软下来。再怎么凭借意志力也无法抵抗,只能被暴力拖曳进小货车的后车厢。

    门“砰——”一声锁上。

    沉重的黑暗向她袭来。

    随身的包和手机很快被匪徒丢弃。自动报警信息不知有没有及时发出去。如果有,当地警局和霍决都会收到。不过就算成功发出去,他们也已经不在原地了。

    车开始移动。

    时闻眼睛被蒙着,口被堵住,意识因药物而涣散,无法集中精神。

    她拼命想要记住行车路线,转向的声响,停顿的时长。但没有办法。只隐约感觉路程持续了很久。到后来,车辆底盘不稳定,时常发生颠簸。也有可能是因为路面崎岖而带来的颠簸。

    他们还在市区吗?

    她问,又否定,不,市区不会有这么烂的路。

    亚港大学位于市辖区边缘。往北是CBD,往东是离岛,往南是临海工业区。他们究竟去往了哪一个方向?

    她能感觉到旁边一直有人在盯着她。应该是刚才直接袭击她的那个人。那么再加上司机,匪徒共有两个?还是更多?

    她没法咬住舌尖,只能用力掐住手心,以痛楚抵挡药效,不让自己昏昏沉沉,往更深的黑暗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终于停下,厢门被拉开。

    她被半推半拖地弄了下来。

    外面空气很潮,或者说是腥,充满一股强烈的泥土与腐烂垃圾味儿。

    好安静。

    没有人声的静,只有环境发出的白噪音。

    她被扛上了楼,膝盖磕到边角,擦破一片淤青。

    划得出血痕的墙,太过粗糙的质地,是最基础的水泥,没有打腻子?

    随后耳边涌入近在咫尺的浪。

    是海?

    遮眼的布突然被摘下,时闻瞳孔骤缩,身体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入目是一双破旧的帆布鞋,然后是一对粗糙的手,以及一张丢进人群中即刻淹没的面孔。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高身量,大块头。唯一可供辨认的,是下巴短而浓密的灰白络腮胡。

    男人的神情非常平静,将歪倒的时闻靠墙扶正,没有多碰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亢奋或愤怒的倾向。只是摸出一台旧手机,对着她的脸拍了一张照片,就起身暂时离开了。

    时闻心如擂鼓。

    她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冷静,同时难掩惊惶地扫视四周。

    这是一栋烂尾楼。

    到处都是尘,飞着的,落下的,积得很厚。承重墙之间几乎没有阻隔,视野开阔得一览无遗,像是工厂或仓库的布局。窗口朝向无人的海平面,楼层不高,有树叶从缝隙里伸进来。

    他们在哪里?可能在哪里?

    时闻心惊胆战地猜。

    这么近的海,这么颠簸的路,还有这么清晰的鸣笛……

    是了,鸣笛,她能听见货轮离港的鸣笛声!

    是港口!

    是临海工业区不会错!

    时闻心率快得异乎寻常,庆幸一瞬,又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猜到了地点又如何?

    她失去了通讯工具,手脚被捆,几乎没有任何自救手段。

    更糟糕的是,不明药剂的效用还没有完全过去。

    她的脑壳阵阵发疼,为免彻底昏睡,要靠不停地深呼吸、掐手心,以及不断转动的思考支撑精神。

    为什么?她想。

    展馆附近人多,摄像头也多,绑架一个活人,不可谓不冒险。这个男人独独选中自己,目的是什么?

    寻仇?求色?谋财?害命?还是极端罪犯的某种随机选择?

    “荣叔!我把套牌摘了,车也藏好了,接下来怎么个搞法啊?”

    混乱的思绪被打断,阴影处突然出现另一个人,手里吊儿郎当地抛玩一串钥匙。

    是个黄毛,干瘦,垮裤腰。看得出年纪还轻,但眼眶深凹,相貌早早塌陷了。

    大概率是负责开车的同伙。

    络腮胡男人不知在捣鼓什么,没有应声。

    黄毛也不过去找他,直接在时闻面前蹲下,盯着她古古怪怪地笑,“哇噻,这么靓?可惜咯。”

    他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还想伸手偷揩时闻。被走出来的络腮胡一脚踢开,照脸摔下一沓钞票。

    “回去躲好,管好嘴,没你事了。”

    “反正你要做掉,给我爽一下……”黄毛话没说完,定睛一瞧,登时晦气地啐了一口,“丢,唔系啊嘛!辛辛苦苦得两皮嘢,当我乞儿咩?”

    [操,不是吧,辛辛苦苦就两万,打发乞丐吗?]

    “嫌少?可以,之前欠我的十万先还了。忘了上次被大耳窿追着剁手指,你跪着求我说的什么?”

    “……顶,成碌柒咁,懒巴闭。”黄毛明显还是不满,但更怕络腮胡发作。含含糊糊骂着脏话,不甘地瞪了时闻一眼,捞起地上的钞票,忿忿不平往外面去了。

    黄毛走后,剩下一片诡异的静。

    络腮胡半蹲下身,木然地看着时闻。

    “问你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醒目点就照做,我对后生女没兴趣,但其他人不是。”

    这人嗓音是严重受损过的嘶哑。像摔坏的锣,伴着破漏的气音。一拉一锯,更显刺耳难听。

    时闻还在回想黄毛刚才那句“做掉”,拳头紧紧攥着,心底隐隐已经有些绝望。

    “你是时鹤林的女儿?”

    意外,又不太意外地,时闻从匪徒口中听见父亲的名字。

    谋财?

    不,不会。

    时家败落早不是新闻,过去几年了,不会还有人蠢到打钱的主意。

    如此明确的指向性。既不图财,也不为色,那么不是寻仇,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时闻垂了垂眼皮,权当点头。

    “知不知道许朝诚人在哪里?”

    果然。

    时闻预感言中。果然。

    只会是这件事。

    只会是沈夷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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