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越界[合约]: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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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与淮在最后一缕残薄的暮色中敛去了所有情绪。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以后他还会继续好好活着。

    从茶室出来,天色已擦黑,程与淮在湖边站了会儿,吹着风,头疼稍微缓解,那股隐隐的恶心感也被压了下去。

    他来到侧院车库,给江稚发了条信息:“临时有事要处理,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收到她回复后,他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驱车驶离。

    山路两旁的树木高大繁茂,遮天蔽日,两束车灯沉默地推开浓稠夜色,疾驰前进。

    约五十分钟后,车子抵达远郊的程氏墓园,酝酿了一整天的雨,终于淅淅沥沥落下。

    程与淮下了车,淋着雨往里走,一座座墓碑整齐林立,底下长眠着程家的先祖们。

    这条路他走过很多遍,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深夜,他们大概已经习惯他此时的独自造访。

    程与淮停在一座墓前,白天有人来祭拜过,他俯身将被风吹歪的两束黄白菊花和一束粉色玫瑰摆正。

    照片上的中年男人面带微笑,眼神温柔。

    二十一年前的春天,父亲长眠于此,而他也从此被永远困在了那个春风和煦的夜晚。

    岁月悄无声息地濯洗他们之间仅剩为数不多的关联。

    小时候他和父亲长得很像,如今眉眼间却再也找不出一丝相似之处。

    程与淮在墓前屈膝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静默不语。

    形单影只,清寂落寞。

    一如当年那个受尽委屈,却无处倾述的孩子。

    雨势渐大,细密雨丝沁着凉意,扑落了他满脸。

    整座墓园好似陷入与世隔绝的死寂之中,一盏挂在柏树上的琉璃灯,随风飘摇,被雨水浇得泛出柔光,萤火般在山野闪烁着。

    凌晨两点多,程与淮浑身湿透回到南院,经过那个仍有灯亮的房间,他带着一身风雨,在门外无声驻足,停留了片刻。

    江稚睡得正香,对他的深夜狼狈归来浑然不觉,直到好梦酣畅之际,被一阵玻璃碎裂声惊醒。

    她睡意骤消,迅速翻身下床,冲向隔壁房间。

    房门大开,灯也没关。

    男人颓唐地靠坐床头,手掌抵住额角,微微喘息着,墨色短发凌乱垂在额前,睡袍也潦草散开,敞露出大片的胸膛。

    地板上一片狼藉,应该是他不小心将水杯碰倒,落地后碎了。

    他向来讲究得体,很少会显露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

    江稚焦急地扑坐到床上,满脸担忧:“哪里难受,是头又疼了吗?”

    她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额上密布的细汗,发觉额头热度惊人,这才意识到他在发高烧。

    程与淮眉心紧蹙,极力忍耐着,除了高热,头也疼得厉害,刺骨锥心,痛感逐渐蔓延到全身,无一处不疼。

    疼得实在受不了,他本想去找止痛药吃,却发现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熟悉的嗓音近在耳边,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费力睁开眼,视野也是模糊的,只有个朦胧影子在晃动,雾里看花般,忽隐忽现。

    他用尽全力轻握住她温软的手,贴到脸上,总算觉得好受了些。

    贴了会,还是觉得不满足,他又贪婪地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

    握着的那只手也没放开,与她十指相扣。

    仿佛置身清晨染露的茉莉花丛,水汽潮润,幽香里沁着清凉,对浑身有如被烈火灼烧的他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连疼痛都跟着缓解了不少。

    江稚陷在他怀中,难以动弹,试着推了推他:“我去给你拿退烧药。”

    程与淮紧紧抱着她不放,如同深海的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气息随之加重。

    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是否回应了她。

    他想跟她说:

    “不要离开,哪里都不要去,让我抱一下。”

    就抱一下。

    可以吗?

    她比世间任何的退烧药、止疼药都管用,效果立竿见影。

    他只要她,就好。

    男人炙热的温度和有力心跳,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江稚好像也在发热,还有些难受,呼吸不畅,他抱得太紧,都把她……挤压变形了。

    她轻抚着他后背,无声安抚。

    等他稍微放松下来,似已昏昏欲睡,江稚小心翼翼地挣开他的手,简单帮他整理好睡袍,腰带解开来重新系上,顺手打了个蝴蝶结。

    接着,从他怀中撤离,轻手轻脚下楼从医药箱里找了体温枪和退烧药,倒好温水,重新回到他房间。

    男人半靠在她肩上,服完药,还想继续喝水。

    江稚抬高杯子,杯沿轻挨着他唇边,此刻万籁俱寂,轻微的吞咽声听得尤为清晰。

    也许是体内水分丧失太多,他喝光了整杯水才停下来。

    “还要喝吗?”

    江稚打算再下楼给他倒水,被他搂住腰,带着倒在床上。

    她便懂了他意思:“那你好好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退烧了。”

    要是天亮还退不了,就得找医生或者去医院了。

    程与淮闭着眼,将脸埋在她颈侧,鼻尖在她锁骨蹭了蹭。

    他像是在寻求她的庇护,想把自己整个藏进她怀里,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

    印象中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在深夜落雨时分,竟露出这副罕见的脆弱、依赖模样,江稚的心瞬时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出去这一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和他母亲有关?

    她拿纸巾擦了擦他淌着汗的脸:“睡吧,我在呢。”

    一直都在。

    男人声线嘶哑,含混不清地说了句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

    他又重复了两遍,江稚才听清楚,他说的是:

    “对不起。”

    “对不起。”

    ……

    江稚微愣,拨开他额前的湿发,柔声回道:“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为什么不戴我送的项链?”

    他语无伦次,呼出的热气一蓬蓬地顺着她睡裙领口往下钻。

    江稚脱口而出:“我戴了啊。”

    程与淮虚虚地掀起眼皮看向她颈间,戴的还是那条红宝石项链,而不是他送的紫钻项链。

    骗人。

    他轻哼一声:“不许骗我。”

    江稚便不说话了,浓睫忽闪。

    程与淮又摸到她的手腕,指腹轻摩挲着粒粒莹润珠子:“这两条菩提手串是我买的,你不准给别的男人。”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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