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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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的血迹。一下,又一下。动作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做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那血迹早已干涸凝固,又混杂着新的、从她手上沾染的湿濡,越擦,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反而越显得污秽狰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帐帘被轻轻掀开一个小缝。

    一个穿着厚厚皮袄、扎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被额尔图小心翼翼地抱了进来。

    小女孩显然被帐内的景象和浓重的血腥味吓到了,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嘴扁着,强忍着不敢哭出声。她怯生生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帐中央那个满身是血、抱着“大玩具”的熟悉身影上。

    “娘……娘亲?”小女孩带着浓重奶音的呼唤,怯怯地、清晰地响起,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

    琼山县主擦拭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目光死死锁住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

    琼山县主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女儿的名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泪水毫无预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从她那双眼睛里汹涌而出。簌簌滚落,蜿蜒过脸上的血污,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她没有去看沈照山,没有去看周围的亲卫,甚至没有去看怀中的尸体。她的目光死死黏在女儿惊恐的小脸上,仿佛那是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源。

    下一秒,她像是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又像是彻底被巨大的恐惧攥住身心。

    她猛地低下头,凑近博特格其那毫无生气的脸庞,用沾满血污的手疯了一样去捂他胸前那道狰狞的伤口,试图挡住女儿可能投来的视线。

    她的动作慌乱而绝望,双手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地朝着沈照山的方向嘶喊,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求求你!带她出去!快带她出去!别让她看见!别让她看见她爹爹这个样子……求你了!海日古!我求你!”

    喊完,她猛地扑倒在博特格其冰冷的胸膛上,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他,将脸深深埋进他染血的衣襟里,仿佛要将自己和他一起埋葬。

    压抑了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哭喊终于爆发出来,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恨和不解,狠狠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心脏。

    “我恨你!博特格其!我恨死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你就该杀了我!从一开始就该杀了我!我是仇人的女儿!是仇人的妻子!我甚至还为你那个禽兽父亲生过孩子!为你那个畜生兄弟延续过子嗣!”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救我?为什么偏偏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为什么啊——”

    凄厉的哭喊在空旷的王帐内回荡,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构成了一幕荒诞到极致、惨烈到极致的景象。

    沈照山站在原地,眼中一切的情绪最终却只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迫坐在最前排的看客,眼睁睁看着一场从错误起点开始,注定滑向深渊的荒诞大戏,在眼前上演到了最血腥、最扭曲的终章。

    一切挣扎,一切算计,一切情仇爱恨,都在博特格其冰冷的尸体和琼山县主绝望的哭嚎中,化为了泡影。

    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一个需要他亲手收拾的、更加混乱危险的残局。

    他好累啊。

    好想回到崔韫枝身边去。

    *

    崔韫枝蜷缩在长椅上,双手紧紧环抱着隆起的小腹,似乎想从那微弱的、几乎要感觉不到的胎动中汲取一点希望。

    可方才帐外明显带着怨气的不满,如同跗骨之蛆,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中回荡,挥之不去。

    狐狸精转世。

    让姓周的先占了洛阳。

    海日古被她迷得丢了魂儿。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尖上。

    这些话和博特格其当日的声音渐渐一点又一点重叠,如果仅仅是一个人这么想她还能自己安慰自己,可是当很多人都对这件事儿不满……

    巨大的悔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沈照山是什么人?

    是昆戈的下一任王,是燕州的少主,是手握重兵、注定逐鹿天下的枭雄。

    他的每一步棋,都该是权衡利弊,开疆拓土,攫取最大的利益。

    可为了她……为了她那份可笑的、对故国的执念,他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利益。

    她逼着他去“尽力保住大陈”。

    可这尽力的背后,是什么?是损兵折将?是贻误战机?是让周家这样的势力趁机坐大,占据了洛阳这样的战略要地?

    他得到了什么?

    除了她的感激和那点虚无缥缈的情意,他什么实质的好处都没有。

    反而要承受麾下将领的不满,承受降部异族的怨怼,甚至可能因此动摇军心。

    她凭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颤。

    她想要相信沈照山,想要相信他说的“没那么糟”。

    可如果……如果真如那些醉鬼所言,大陈已经崩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呢?

    谢后……她的母后……父皇……汴京……

    如果那“没那么糟”只是他精心编织的又一个谎言呢?

    那她会是他致命的拖累。

    她看着自己因为孕期而有些浮肿的双手,忽然疯狂地想要找打铜镜,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可惜帅帐中并无这等闺阁女儿之物。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了周知意。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如果……如果当初沈照山娶的是周知意呢?

    周家雄踞河东,根基深厚。

    如果沈照山与周家联姻,那么此刻,河东、燕州、昆戈的力量将拧成一股绳,挟雷霆之势南下。

    洛阳早已是囊中之物,长安恐怕也已易主。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为了她这个没用的公主,困在这北地鹰愁涧,既要安抚躁动不安的降部,又要分心去填大陈那个无底洞般的烂摊子,还要承受内部的质疑和分裂。

    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

    “灾星……”

    沈照山自嘲的那个词,此刻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崔韫枝自己头上。

    是她非要什么能摘月的宫殿,害得大陈国库空虚、国祚飘摇,父皇疯癫,母后被废。

    是她害死了那个难民营中妇人的丈夫。

    是她害得沈照山进退维谷,背上逼死生母的罪孽,如今又与博特格其这样重要的臂膀发生罅隙。

    是她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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