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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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加上的那句话:

    “今夜过后,慈英太子教再不会有一副新画卷,皪山上也再不会多住一个人。”

    入夜正是处理事情的好时机,沈家和文州守军都应当已经出发了。

    动作快些,天明前或就可结束。

    “我知道,有些事情只说是没有用的……但这一次,你们真的再也不用为此劳心伤神了。”

    “我又答了你一个问题,叔颐。”

    鹿慈英静静地看着他。

    沈厌卿并不敢面对自己这堪称是背弃或是逼迫的行径,只好装作迟钝读不懂气氛。

    他垂下眼睛,吸一口气,又叹一口气。

    有些旧事,本该被岁月的尘土掩过去。

    可是天爷偏偏喜爱玩弄人心,要留一个活着的桩儿记着,什么悲苦都往上缠。

    “景隆昏庸无状,失尽人心;纵然有人思念故国,也不该以他为念。”

    “以厌卿愚见,所谓‘神王’,应当是……”

    “荣宁。”

    ……

    荣宁生在那样的乱世,经历那样多的烽火;

    生前权势滔天,掌着千万人性命,几乎与皇帝平分天下;

    下场却潦草,连埋骨处都不知是否有个孤坟。

    她的一切都被歪曲,被抹去,被消融;

    竹汗未干的史书说她贪奢无度,说她心狠手辣,说她误国误民。

    她的府邸分明一派清新高雅,明眼人都能读出其主人必是六艺俱全的高士;

    可是如今连三岁小儿都在传言,里面的院墙拆开来尽是人骨和黄金。

    这背后的事实其实很简单,谁都能轻易猜透,只是无人肯说:

    掌权者,或者更精确些——当今圣人的父亲,威武扬名于世的先帝,泱泱大楚的开国皇帝——竟害怕她。

    怕她的事迹传出来叫人心信服,怕她的节操打动了朝臣令他们敬畏,怕她的才华广播于世间引来无数人仰慕。

    要让坐稳了江山的帝王都畏惧,那么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也具备成为帝王的资格。

    ……

    “时局倾斜,战火四起,朝臣逼迫之下,景隆本有意禅位;”

    满朝堂的男子,竟没有能救朝局于狂澜的,慌乱之下将希望都压在了这女摄政王身上。

    “但母亲深知国祚气数将尽,不愿再生枝节,令社稷多添动荡。”

    史书上虽并未无有前例,可是骤然改天换地,只会给更多人起事的借口。

    荣宁手中的权力既够她做想做的事,她也就不再贪那一个名头——那个世上无人不梦寐以求的名头。

    明面上,她指挥那些残弱的军队,哪怕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多撑一日——这并不算无理,社稷即是被他们硬生生吃空;

    暗地里,她早预备下手段,尽量使无辜之人不必在城破的日子被滥杀于剑下。

    凡是担忧自己被新朝所害,或是不愿屈于新朝的;

    待到战火平定,无论出身,都可以借一个“康”字,做她的亲人,求她的庇护。

    她在朝中清除积弊,力斥顽愚,抵挡无解的颓势;

    回到宫外又重置田产,留存私库,作为被保护之人存世的依凭……

    慈英太子教就是从那时兴起。

    慈英太子,慈英“太子”,原本真是能做太子的。

    可是大厦将倾,他也就被母亲捏作了一个空有神性的面人,去做一根软绵绵的支柱,去撑着早就蛀空了的王朝。

    未必有用,也未必长久;

    可是既然有一点希望,就不能被放过。

    鹿慈英没见过父亲,七岁上离了母亲,遥遥离开京城被送到文州去,由宗亲抚养长大。

    他所说的,所学的,所见的,都是如何去扮好母亲作下的那一副画像。

    仪态如神仙在世,言谈如九天上人,但终究都是假的。

    他们借用了宗教的名义,却不是宗教;

    为的是知道:

    只要人心里还存着一点念想——哪怕自己也清楚是空心的——就还能活下去。

    故国可以不必念着,“教义”可以不必想着;

    但人与人的性命,本就都是一样的珍贵。

    ……

    鹿慈英被送离京城时,回头问了母亲一句话:

    母亲有今日的劳碌、今日的痛苦、今日的悲哀;

    是因为母亲是女子之身么?

    倘若她不是长公主而是摄政亲王,不是皇帝的长姊而是哪怕最小的一个胞弟;

    是否今日的局势,都能完全不同呢?

    荣宁一身戎装,低下身来,为他理了理葛巾和鬓边花瓣,又重新帮他系过了冠带。

    她一生都未输过,一生都杀伐果决;

    此刻言语却温柔,如日后的慈英教首领一般:

    “并非如此。”

    “即便我不做长公主,不做皇帝的姐姐;”

    “做了亲王、做了郡王、做了皇子、做了尚书令;”

    “或是为贩夫、为走卒、为举人、为隐士、为世间一切……”

    “我都会如此选。”

    “国之将亡而不顾念救世救民,却想着如何窃取国祚,不是君子所为。”

    秦家为她缝好了龙袍,拟好了即位诏书;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对自己的皇弟取而代之。

    但她只是下了狠手,毒杀了秦家人。

    她不愿为了一时的荣华而屈从于外姓,不肯为自己的私欲而玩弄天下人。

    姜家的军队正向京城靠近,她要殉国,景隆也一样。

    她看着眼前眉目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儿子,心中多了几分释然和安心。

    她藏了火种,却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将旧宫廷焚烧殆尽;

    而是为了希望。

    康姓的皇族欠天下人太多,还不清,分不明;

    她空有志向,空背负一个姓氏,一身血脉,却没有赶上一个好的时代。

    天意弄人,她已经尽力而为,敢说问心无愧。

    倘若苍天真的有眼,待到这个秋日过去,应当又是一个万物生发的春天。

    康雪直起身,按着儿子的肩膀将他转过去,不叫他看着自己,而是看着他即将去的南面。

    她的手搭在儿子肩上,十指依旧是丹蔻染过的殷红,却没有留长半分。

    她要持剑,持剑才能护人。

    金剑穗太重,虽珍贵,却是累赘;

    她就摘下来,放在小孩子手里,呵着他合上手,握紧。

    “……,你记住,要做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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