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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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毫不在意这牢狱里的紧张气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倚栏看花。

    “陛下既遣了我来看望你,就是信得过我。”

    “——陛下都信得过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信我的呢?”

    这做过侍读,做过的少傅,而今又只领个参军的名儿的沈帝师,语气又轻又快,看起来心情十分的好。

    里面那人却只回应他一声冷哼。

    “还能从文州回来,也算你命大。”

    “只不过,你这好日子,总也不可能一直过下去。”

    “嗯嗯,确实如此。”

    沈厌卿挑着眉,点点头。

    “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了。”

    “让我猜猜,你无非是想和陛下告发那些旧事,说我与明子礼以师兄弟相称,早有勾连……?”

    “!”

    那惠王残党瞪大了眼睛。

    “看我干什么?你是说他们不能听?有什么不能听的——”

    沈厌卿眯起眼笑,往周围看看:

    “二十二,你说,你听不听得?”

    二十二欢快答道:

    “帝师说行,那自然就是行的!”

    一上一下,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愉快的很。

    沈厌卿转回头去:

    “你看看,沈某历来磊落做人,没什么要瞒的。”

    牢中那人故作镇定,维持着冷笑:

    “以退为进,你惯来会这些把戏。”

    “只是不知,若是圣人知道了你那些往事,那些安排,会怎么想你?”

    “造许多势,把自己捏的光风霁月,算计尚为皇子的圣人对你产生好奇。”

    “后来又弄那许多流言,说什么跟着陛下是委屈了你,害了你的大好前程……”

    “你机关算尽,哄骗圣人对你全心信任,心中难道没有一丝愧疚!”

    大概是知道今日自己走不出这里了,这囚徒的语气陡然激烈起来,声调拔高,唯恐后面的候着的人听不清楚。

    还是有机会的,这些人总不可能都听信这奸佞之人的,他毕竟久不在京城……

    一时间,四周全安静了下来,像是被他这些话里的内容震得无人敢开口。

    然而不过半晌,沈厌卿却仰天大笑起来:

    “就这些么?”

    “你一个外人,仅凭这些无凭无据的事,就以为扳得倒我?”

    沈厌卿拍着栏杆,笑的畅快,好像自回了京城就不曾这样开怀过。

    他今日穿的是紫金色,华贵非常,看起来倒真有了几分往日少傅的风采。

    或许正是为了这一刻压得住阵,他一身穿金戴银,连嘲讽对方都像是先占了三分理。

    “你是不是忘了,那日我与你说过什么?”

    “‘他是我养大的——’”

    沈帝师又凑近了些,乜斜着眼睛看向对方,笑意不减。

    “‘你猜他信我还是信你?’”

    那人猛地向他扑来:

    “是否无凭无据,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陛下业已成年,你还以为他和以前一样好哄!”

    然而不待他撞到牢门上发出巨响,二十二已经伸手卡住他脖子,将他牢牢控制在十寸之外。

    她的指甲依然锋锐,五指一收紧,就在对方脖颈上留下深深血痕,几乎要顺着指尖捅进去。

    二十二两道蛾眉立起,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有几条命,敢碰帝师?!”

    皇帝把自己首席暗卫调过来也要护着的人,怎可能有机会出一丝问题?

    沈厌卿也不恼,伸出手,就着二十二的姿势戳了戳那人的眉心。

    神态之平和,动作之轻柔,像是去摘取鲜花。

    此情此景之下,看着反而让人心底发毛。

    “莫要担心,我怎么敢瞒圣人?”

    他温声道。

    “你这些小心攒着的宝贝消息,我早几天就都向陛下报过了。”

    那人脖子被二十二紧紧卡着,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那!——陛下!陛……”

    他看着沈厌卿那副悠然自得的表情,才信了以往听说过的:

    此人心意难测,时笑时不笑。尤其是要害人时,竟一点动摇也不会有……

    反而是一副以此为乐的样子。

    阴邪得很。

    “陛下如何想?”

    “今日你在门里,我在门外,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唉!”

    “羡慕吗?我还是活到了这一天,能向自己的主子坦白。”

    “姚伏和明子礼,可没有我这样的福气——”

    “你们一派的人,脑子都长在那两个人身上了,其他的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

    “你装的这样忠心,难道还真相信背地里那些小动作能成事么?”

    文州恰好有人窃了慈英太子像,恰好在暗中有许多动作;

    京城这边又恰好盯起他来,恰好有惠王的人埋在仁王府,目标恰好是他们在找的荣宁旧物……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恰好?

    分明是有人心怀不轨。

    无论主导的是文州还是惠亲王旧部,做出这些事来,其目的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浑水摸鱼,撬动最高的那个位置。

    趁着沈帝师回京,揭发旧事,教小皇帝自己斩断左膀右臂;再搅起数方势力混起来:

    杨家、慈英教、惠亲王、北境的外敌……

    这背后的势力,恐怕为了今日,已经谋划了不知多久。

    沈厌卿抿起唇。

    他是有罪不假,可到了此时,绝对不能离开姜孚身边。

    “如今又不是奉德最后那几年了。”

    “我看啊,一些旧人,还是早早从旧事里走出来为好。”

    他像是对牢里那人说,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二十二怕把人真的掐死,松了手,狠狠往后一推。

    那人撞在桌上,沉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沈厌卿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刀递给她,弯眉道:

    “归你们了,玩去吧。”

    短刀上金玉为柄,镶满各色宝石,刀身上布满鸦青色的棱纹。

    既贵气,又让人觉得臃肿和冗余。

    这是圣人初践祚时命人所造,也是沈帝师昔年的随身之物。

    若是读过那段话,定然能立刻想起: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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