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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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在州府安排下得了新的生计,只偶尔回到山上集会。

    慈英太子教正像一块雪地里埋着的冰,缓缓消融着,可是动静很小,谁也不惊动。

    鹿慈英也不阻拦。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双方都满意,倘若这样潜移默化下去,文州太守不久便可重返青春。

    鹿慈英知道自己这些言语多半又被当成了教中书本上的胡言乱语,也就笑一笑不再提。

    这在友人面前只着常服的仙人放下手炉,收好了琴,顿了顿又开口:

    “叔颐确实是与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我们都像柳絮浮萍,飘到哪就是哪的了;叔颐却能下心思,抓住自己要的东西。”

    沈厌卿知道琴一收起来,便到了离开这冻人的地方的时候,于是执起水壶将火盆中的炭浇熄,拨掉最后的几点火星。

    “慈英似乎意有所指?”

    鹿慈英没有字,他也只好称名。

    居士抱起琴,扎好了束绳,笑眯眯道:

    “叔颐聪慧,我不过忽发灵感,想要再问一个问题。”

    他的视线从友人脸上划过,最终停在鬓边。

    “——叔颐左耳上这个蓝玉的坠儿,原本是个什么器件?”

    沈厌卿手上动作停了,扔了夹子向后一靠:

    “用什么换呢?”

    鹿慈英敛了敛笑容,偏开目光作思考状,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个回答。

    沈厌卿心道,这是已有些了解或是猜测,于是要拿出些沉甸甸的实事来了。

    琴袋上的流苏往左摆到第二十二下时,着靛蓝色布衣的隐士下了决心。

    他抬眸,定定看向对面的弃臣。

    “我教的创立之人,正是家慈。”

    ……

    沈厌卿推开石门。

    门上没有机关锁扣,门轴也仍能利落滑动。

    看来荣宁没有防后来者的心思,这地方留存至今应当也没有闲置太久。

    二十二琢磨着前头的石刻留字,在他身边叽叽喳喳道:

    “她好细心!还特意说了这是她建的地下宅子,和后来继承上面的人没关系。要不然,若不是仁王殿下接着——咦。”

    上面若没有改作仁王府,若不是仁王没有住过一日,猝然发现下面有这么大一处地下建筑,恐怕谁遇上都要倒霉。

    纵使当今圣上再能明辨是非,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但荣宁长公主是怎么算到今日的呢?

    二十二挠挠头:

    “不对呀,她早知道要改朝?”

    若是前朝正常往下传,给了亲族子孙,似乎也没必要用那些急于帮人撇清关系的词句。

    可是若知道江山改了姓,又为什么要护着不认识的,夺了自家皇位的人?

    沈厌卿不做声。

    他也在想。

    鹿慈英这一脉,行为举止向来与常人有所不同。即使六七年过来,他也时常转不过来。

    更遑论隐在幕后掌局的荣宁。

    她想要做什么?这对姜孚有害吗?

    门后是一道青石屏,上下接着天花板和地面,挡着来者的视野,使其不能一眼望到后面的景致。

    但往旁边看去,石屏后竟露出光亮来,煞是吸引人。

    后面有灯?

    和灯光一起的,是更加响亮的奏曲声。涓涓如流水,与他在皪山上听过的有几分相似,但少了人力造出的情致。

    二十二接着往前探路,跑过去又探头回来,招招手,示意前面没有问题。

    她脸上带着些惊讶和兴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跟着皇帝,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新鲜东西吗?

    沈厌卿跟着她穿过去——

    视线陡然开阔。

    满室的灯烛,照的这地下亮得如白昼一般;满庭红绿,燕莺穿柳,与地上的花园景致全然重叠。

    可是再凝神看,又不是鲜活的草木,而是一匹匹绘了彩的熟绢。绘图者心血所注之处,竟做出了以假乱真的效果。

    乐声交叠起伏,仿佛真能听到鸟禽鸣叫。

    他见到了先前在地面上听到的滑轨,看来这些灯火也都是他们那时点燃的。

    引燃用的液体烧的很干净,没留什么炭黑颜色。

    轨道尽头是一只小荷花缸,不知是什么宝器,水竟还没有干透。

    多出来的油和火都落进去熄灭,护住了这里挂着贴着的山水草木们,不至于连客人还未迎就作了灰。

    没有落款。

    作画的人,一个题字也没有留,好像生怕多余的朱墨会害了苦心造成的景。

    中庭是一方小石桌,两只石凳,桌上没摆东西,像是腾出来给客人放灯笼。

    放眼望去,好像各处都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接下来的去路。

    二人小心摸过探过,触到的也是结实的石壁,没有什么格外凹凸的地方。

    但,任是用头发梢想也知道:

    前朝末代摄政的大长公主,掰开自己的对镯,留下那样的寄语,花费如此心思人力在地下造了这么一处……

    怎么可能是单纯的闲情雅致?

    第34章  此文唯皪山鹿慈英可解。

    沈厌卿尚在对着画中的牡丹走神, 二十二已经掏出了根碳条,在石桌桌面上写写画画起来。

    走近去看,一堆堆的鬼画符, 并着七八个拐来拐去的箭头。

    “数拍子!这里的曲子,一炷香就重来一回, 奏乐的机关在墙后面。”

    “我听这传音的效果, 后面是空的——费这么大力气, 也许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呢?”

    二十二半趴在桌面上,拄着脸,看向帝师求认同。

    帝师点头, 答非所问:

    “我听着也是空的。”

    他又伸手,指向某幅兰草图:

    “这边。”

    二十二喜笑颜开:

    “是了!看来我学的还不错!”

    她又写写画画,横划一道竖划一条,把好好的粉白桌面涂得更黑。末了,在外围画了一个大圈, 重重一点。

    “三十四!什么数呀……”

    沈厌卿本在看梅花,正要伸手去触。闻言顿了顿,还是半回头道:

    “文州鹿慈英,今年正好三十有四。”

    二十二“哦——”了一声,不做声了。不知是在嫌这谜题没什么意思,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其实也许本该跟着四周的画推来推去的,但他们既能直接听出后续道路所在,也就跳过了这一步, 反而显得枯燥直白。

    她画了个箭头, 指向小荷花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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