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死不悔改: 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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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座之上,天子扣在浮雕上手指突然一颤,尖锐鎏金划破掌心,鲜红血丝从他指缝蜿蜒流下,在明黄锦缎洇开点点猩红。

    天子却浑然不觉,轻轻地发笑,“那就是谢卿糊涂了,此诗不该叫《咏梅》。”

    “朕给你改个名字。”他垂眸盯着谢少陵,眼底冷得结冰,“就叫《妄念》如何?”

    裴靖逸唇边笑意凝滞,掌中酒盏被他握得“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这出精彩的大戏突然变味了。

    谢少陵低垂着眼,缓缓伏身叩首,语气不卑不亢:“谢陛下赐名。”

    方才那句“正是顾相”出口,他便已断了回头路。

    自此之后,清流不再是他的庇荫,董太师不再是他可敬的恩师,所谓“士林风骨”“青云坦途”,俱成镜花水月。

    只剩一条路。

    一条旁人眼中的“自甘堕落的走狗”,世人口中的“为虎作伥”——

    可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正道。

    这场琼林宴,他曾满怀期望,清流将锄奸的大义交付于他,承诺只要当殿弹劾顾怀玉,便能为国锄奸,澄清朝堂。

    可如今,万众瞩目下,他却跪在殿前,为那个“大奸臣”题诗颂扬。

    他对梅公子的身份一直疑惑不解,那般人物绝不是无名之人,可他却从未再见过,直到听见清流党密谋的那一番“肺腑之言”。

    未卜先知,如此了解清流党的人,满朝文武还能有谁?

    顾怀玉从未隐瞒身份,那日随笔写下的一个“瑜”字,不就是他的名字么?

    只是彼时他一叶障目,才看不清眼前人身份。

    现在拨云见日,他终于看清。

    初见那人时,他锋芒毕露,作诗讽之,言辞辛辣,甚至扬言要将其弹劾下台。

    可顾怀玉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将他从泥泞里捞出来,轻描淡写地劝一句:“风物长宜放眼量。”

    若顾怀玉愿意,他要落榜、被贬、抄家问斩,不过一纸公文,一道口令。

    可顾怀玉没有。

    他仍被推为状元,仍能站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被万众仰望。

    因为一位宰执眼中所见,从来不是谁敬谁辱,不是谁敌谁友。

    他所看到的,是大宸江山,是百年国局,是人心变幻、棋子浮沉。

    即便面对一个口口声声要弹劾自己的愣头青,首先想到的也是“此子才华,当为国用”。

    谢少陵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才是真正的宰执气度,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能用天下难用之人。

    那些清流整日把“风骨”挂在嘴边,可真正有魄力不计前嫌提拔政敌的,却是他们口中的“奸臣”。

    殿中气氛凝滞如冰,琴师舞姬皆退到一旁,满座近百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朕乏了。”元琢面无表情起身,袖袍一振,转身欲走。

    徐公公见状忙低声上前:“陛下,手……”

    “无碍。”

    元琢一把甩开他,蹬龙靴一步步踏过丹墀,在谢少陵身前驻足。

    他俯身瞧着这个钦点的状元郎,唇边带着点点笑意,“谢卿,朕差点忘了告诉你——”

    “钦天监查了你八字命理,卿命中有大劫将至,不宜早婚。”

    谢少陵低头叩首,一言不发。

    元琢怜爱般拍拍他的肩膀,笑意延伸至眼底,“朕得此良臣,怎舍得让你折命?”

    “赐婚之事,就此作罢。”

    他掌心的血早已浸透袖口,自指缝蜿蜒而下,一寸寸渗入谢少陵肩头。

    谢少陵肩背如山般挺直,半晌,才低声道:“臣……领旨。”

    没有“谢恩”二字。

    元琢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袖袍翻卷如怒涛,内侍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战战兢兢。

    “砰!”

    寝殿雕花门被元琢一脚狠狠踹开,惊得檐下栖鸟四散。

    “都给朕滚出去!”

    随着一声暴喝,青玉笔架率先砸在地上,碎成数段。

    接着是鎏金香炉、翡翠屏风、御案上的奏折……所有能触及的东西都成了天子怒火的祭品。

    徐公公跪在殿外,听着里面接连不断碎裂声,老脸皱成苦瓜脸,现在谁进去就是掉脑袋,能安抚里面那位的只有一个人。

    偏偏谁也不敢去请那个人进宫。

    “他怎么敢……怎么敢!”

    元琢手中紧紧攥住半截碎瓷,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他眼前不断浮现谢少陵跪在殿中的模样,那句掷地有声的“正是顾相”。

    最荒唐的是,这道赐婚圣旨,竟是他自己亲口应下的。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难受得要命,胸膛剧烈起伏,像快要喘不过气来,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满地狼藉里。

    “他怎么敢的……”

    少年天子蜷缩起身子,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肯松开一点。

    他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那滴泪落下。

    “凭什么?”

    他黏着委屈的鼻音,极低的声音自问:“他凭什么?朕连唤他的表字都不能……”

    有人却可以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写诗。

    凭什么?

    温热的血顺着手腕灌入袖口,掌心的伤口血肉模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比起心口尖锐的痛,这点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是君,顾怀玉是臣。

    他是徒,顾怀玉是师。

    他是由顾怀玉养大的,在顾怀玉眼里,他永远是个孩子。

    上有祖宗礼法,中有忠孝节烈,下有万民侧目、四海朝宗。

    所凭的,不就是这些么?

    一首《咏梅》传到相府里,不到半个时辰。

    小太监跪在案前,战战兢兢地将琼林宴上的事一五一十禀报。

    顾怀玉执笔未停,直到听闻谢少陵亲口承认诗咏之人为自己,笔尖才微微一顿,在奏折末尾晕出一团朱砂墨。

    他抬起眼,语调淡得几乎没有情绪起伏:“嗯?他认了?”

    小太监额头死死贴在地上:“谢状元亲口承认,《咏梅》之梅,正是相爷您。”

    顾怀玉缓缓眯起眼。

    谢少陵认得他是“梅公子”,倒不意外,当日亲手写下“瑜”字,本就没打算隐瞒。

    可他没料到,这位状元郎竟敢在清流党环伺、文武百官面前,当堂投诚,毫无遮掩。

    此举无异于扇了董太师一记响亮的耳光。

    若是内奸,那未免太拙劣,清流党也不是蠢到当众让人煞自己威风。

    谢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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