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长夏: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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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阴谋。

    范占先沉吟片刻,道:“陈家治下不严,洪水泛滥时候,也坐视不管,令高颛揭竿起义,此乃无德。”

    “如今高颛有功,作为幽州监军,与李家关系甚笃,陈家却向李家投诚,陈高二家有仇,同时收入麾下,并非上上策。”

    李缮也明白,笑道:“没错,实则陈家借道给我们,也未尝没有抱着并、幽二州相争损伤,而陈家得利的想法,只是计划没成。”

    范占先:“主公的意思是?”

    李缮:“当日,我们让高颛演一场计中计,时而投靠冀州,时而投靠幽州,冀州许是有所感悟。”

    范占先:“如此当可使用反间计,请君入瓮。”

    李缮:“可。”

    遂请陈霖如帐。

    陈霖自幼学习治国之道,无非便是高门上上等,寒门最为下贱,最开始李缮在北方出名头时,不止是陈家,四周那司徒家、柳家等,还等着李缮归附。

    不成想,等着等着,李家风头无两,反而驾驭在他们之上。

    李家取得今日,受洛阳和江南各方忌惮,连陈父都因为李缮入幽州而忧思过度,病榻缠身,陈霖从此不敢小看李家。

    此时得到接见,他抻平衣袖,甫一进营帐,就看案桌后,李缮一袭白衣,束发于顶压以银冠,目若点漆,黑白分明,宽肩蜂腰,气度强悍而慎独。

    他倒是比陈霖想象中要年轻英武许多,果真是一方霸主之相,不容小觑。

    陈霖只看了一眼,赶紧俯身长揖:“冀州陈州牧第三子,陈霖拜见安北侯。”

    李缮:“起来吧。”

    陈霖:“听闻将军正在寻未开刃的轻剑,我祖父手上有一把轻剑,是赤玄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

    李缮目露兴趣:“拿来看看。”

    陈霖心内一喜,赶紧请人双手高高举着端上来,李缮单手执剑,重量尚可,他拔剑出鞘,在光下,赤玄铁折射出瑰丽的红色。

    此剑虽未开刃,李缮用内劲,试着用它劈了下桌上的铜制提梁壶,咔嚓一声,轻剑斜劈裂提梁壶,白水洒了一地。

    陈霖心惊胆战,几乎便觉得,那提梁壶就是他的脑袋,若叫李家得知陈家的谋划……

    李缮:“锋利了一些。”

    陈霖压下惊疑,道:“将军内劲十分,便是没开刃的刀剑,在将军手上,也大有所为。”

    这话李缮是爱听的,便问:“这剑可有名字?”

    陈霖:“叫惊鸿。”

    陈霖说完,李缮目光一亮,便知道李缮满意了。

    李缮何止满意,简直是天意安排,他就不信,一样是“惊”,这把剑不能分走窈窈对惊鹊的喜爱。

    他收起剑,大笑道:“好剑,说吧,你此行过来,可是想为陈家求什么?”

    陈霖下跪,行大礼:“陈家愿归顺将军。”

    ……

    三日后,窈窈在小厨房熬煮了一盅陈皮荷叶白梨汤,此汤能降火生津,清热解燥,便去了上党的衙署。

    李家马车停到衙署门口,看门的男仆连忙跑来,问:“少夫人光临,可是为何事?”

    郑嬷嬷答:“只是在这儿等一下侯爷,你自便就是。”

    男仆应了声,先回去了。

    马车内,窈窈靠着引枕,撑着下颌,闭眼小憩了一会儿,忽听一阵马蹄声,她从窗户看出去,李缮带着一队人马,打马归来。

    这倒是窈窈第一次见他披着披风,披风颜色素雅古旧,风吹得猎猎,落拓潇洒,想来就是“素袍当关胡虏降”里的素袍。

    “吁”了一声,李缮引着逐日到了马车前,他半趴着身子,透过窗框瞧她:“这谁家夫人?”

    不等她回答,他笑得肆意:“哦,我家的。”

    窈窈也禁不住笑了笑。

    李缮下马,把马辔头丢给出门相迎的长随,他心情甚好,对那长随说:“你去通知,李大人那边除外,官衙内外都能领二两银子。”

    长随大喜:“是,多谢将军!”

    而此时,窈窈也下了马车,李缮与她一道进了官衙,他道:“你是第一次来官衙,以后不用在外头等,直接进来。”

    窈窈放下手上的食盒,环顾了他的衙署的布置。

    案几胡床博古架,都是老东西,倒也是古朴,不过李缮不怎么看重身外物,博古架上空空如也。

    李缮解下披风锁甲,一边拧帕擦脸擦手,不无期待地盯着食盒,问:“你带了什么给我?”

    窈窈打开食盒:“一碗梨汤。”

    李缮:“你自己做的?”

    窈窈点点头:“是。”

    他笑了:“终于不是做给狗吃的了!”省得二黄吃得,智郎吃得,狸郎却吃不得。

    看他就要端起碗往嘴里送,窈窈稍稍收敛了笑意,道:“我来找夫君,还有一事。”

    李缮顿了下,放下碗,目光笔直地看着她:“你说。”

    见他已有猜测,窈窈开门见山:“辛副将还未发落卢家兄妹,我请夫君收回命令,可以剃发剥衣,但不要让他们这般出城。”

    李缮:“……”

    他的手指按在薄胎白瓷碗边缘,语气微沉:“你是在给卢家说话?”

    窈窈:“我不是替他们说话,夫君打杀世家,已令郭、白、何家臣服,羞辱卢家,却只会令他们恐惧过甚,物伤其类。”

    如今并州以太原郭氏为首的世家,早已遭了灭道佛的冲击,对李家心服口服,暂时翻不出浪,但卢家的遭遇,只会让他们惊恐。

    李缮抿了下唇,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这汤放了陈皮?”

    窈窈知道,他不想让她再插嘴此事,若是个识目的,她也应该收声了。

    甚至有一瞬,她也觉得,要不便这样吧,好歹自己努力过了。

    只是想起和谢姝说的话,她还是说:“夫君,不该这么对卢家兄妹……”

    李缮蓦地推开瓷碗,胸膛微微起伏,冷笑:“谢窈窈,你是说,我连光明正大治他们的办法也没有了?”

    窈窈:“因为他们犯的错,不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

    目下并州众世家知道的,就是卢琨卢馨儿说错话,可是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没人清楚。

    李缮也

    要面子,如何能到处宣扬自己被人挑拨得吃醋发火,而他恨一个人,又巴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

    可这些世家只会觉得,李缮是杀鸡儆猴,无人不怕因言获罪,届时,他们说不得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弄乱并州。

    窈窈不信李缮不知道,她对着李缮寒凉的目光,心中发沉。

    李缮也看着窈窈。

    他身边的幕僚,不是没人知道羞辱卢家带来的后果,范占先也提醒过,但李缮问此后果是不是很严重,范占先就歇了劝说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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