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1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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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别人眼中的他是一条不服霍家管教的疯狗,甚至更怕他几分。在滇城,人人见到飞奴都要躲,飞奴反倒无所谓,着实享受了几年做恶犬的风光。

    “霍琳琅回江南了。”飞奴突然说。

    “什么?他不是还在滇城?”

    “偷偷回来的。”飞奴指了指古城方向:“他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世上不仅一个霍琳琅。此刻滇城的霍琳琅兴许正在街头喝茶呢!”

    这事照夜是听说过的,许多藩王怕被人刺杀,都会找一个人来扮自己,甚至有人会找更多。照夜并不意外霍琳琅也是如此。他本就是个有心计的人,为保全自己的性命做这种事并不奇怪。

    “为何来的不是假霍琳琅?”

    “因为真霍琳琅等不及登基,要拿到白栖岭手中的东西。”

    飞奴也不瞒着照夜,不知为何,他想跟照夜推心置腹掏心掏肺,他信照夜,这样的感觉很多年不曾有过,哪怕对花儿,也没有了。

    “白二爷竟是这样厉害吗?他究竟在用什么制衡霍琳琅呢?”照夜问。

    “白家商队掌握许多要塞,这事你可知?”飞奴问。

    “知道。”

    “其中一条要塞,无人能进,那里头是用不尽的珠宝,还有武器。相传两百年前,当时的皇帝还在里面造了一个机关,机关连接龙脉,若启动,则天下大伤。”说到这里飞奴解释:“这只是我从霍家父子所言推断出来的,那要塞是白栖岭当年跑商队无意闯进去的,他能生还是靠着大半张舆图,而另外小半张,在娄擎身上。他死时花儿从他身上找出来,但被霍琳琅抢走了。霍琳琅起初以为娄擎身上是一整张,拿到后才发觉事情不对。”

    “而白二爷适时放出风声,说那半张在他身上对吗?所以他才突然出京,又在半路遭遇霍琳琅的埋伏?”照夜问。

    飞奴点头:“我所知的部分是这样,真相如何,只有白栖岭知晓。”

    照夜拧眉思考,白栖岭深藏不露他是知道的,却是到了这般田地了吗?这等大事他竟然连花儿都瞒下了!

    飞奴与照夜又说了许多旁的话,天黑后二人重新潜入水中,向那空城游去。飞奴没有说谎,那些明岗暗哨果然严,路过的鸟都会被扒层皮,可见霍家人在这座城上下了多少功夫。而他们所经的河流,渐渐无名,游着游着,就到了荒野一样的河边。照夜差点以为没有路了,飞奴却一拐,前方豁然开朗,一座通天塔出现在照夜眼前。

    照夜被震惊了,游到飞奴身边,问:“能进去?”

    “进不去。我那一日是混在他们身后,费了好大劲进去的。里头是像京城一样,有皇宫有街巷,霍家人为自己造了一个京城。”

    “竟是这样富有?”

    “你别忘了,他们时代把守江南。江南从前最富庶,朝廷所知所见不过是他们想让朝廷见到的凤毛麟角罢了。”飞奴指着那城:“里头的人,有去无回。”

    “那花儿…”照夜开始担心花儿。

    “花儿尚能牵制霍言山,据我所知,她还能与他周旋一段时日。但若霍言山那一日发起疯来,就说不准了。”

    城里城外俨然两个世道,照夜这才发觉,这江南,果然如谷为先所说:如那大富大贵之家养出的无用公子哥儿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们在外头待了会儿,这才向回游。两个人泡在水中许久,皮肤都皱了,游到安全的地方爬上岸,借着月光彼此看一眼,会心一笑。

    待回到城外,二人该分别了。这几日于他们的浩瀚人生根本不值一提,但许是这些年经历太多风霜,故人脱下铠甲相拥一次,掏心掏肺一回,又觉得世间最珍贵仍是少年烂漫时,那时都没有坏心,一心只为吃饱饭,他们奔走在燕琢城的每一个角落,都记挂着柳条巷里的人。

    就这样一去不返了!

    终于还是要分别,照夜通红了一双眼,用力抱了飞奴一下,掌心用力拍他后背,也不知该说什么。上一次分别对飞奴失望透顶,觉得这辈子都不能再把酒言欢举杯向月了,却不知今时今日又有这样的机会,便有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兄弟,好好的。”照夜说。

    “在江南好自为之吧,望你们都留一条命回去,往后别再来了。”

    飞奴说完转身就走了,不带一丝留恋的模样,反倒是照夜,三步一回头,直到飞奴消逝在月色之中。这一晚,是江南难得不下雨的夜晚,皓月当空,将苏州河照得透亮。

    照夜因着见过飞奴感慨万千,待他赶到衔蝉和墨师傅所在的小庄子,已近清晨。他折腾了好几日,整个人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等候下人传话的时候,努力挺直身板,以期衔蝉见他的第一眼,能看到她向来倾心的那种清白温良的模样。

    他几乎忘了,战场和血肉早已将他塑造成另外的人,从前那个如玉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衔蝉险些没认出他来,她站在那,将他仔细打量,就连他头上夹杂着的那根白发,她都看到了。

    刚几岁就长白发了。

    衔蝉眼中有泪,捂着嘴,却笑出声。向前跑两步,想起别人都看着,又猛地收住脚。红着脸扭过身去,丢下一句:“野人一样,快进门歇歇脚罢!”

    墨师傅对照夜说:“如今也没有什么天大的事,先喘口气,说说话,我着急出去办事,傍晚回来再说。”

    照夜点头,目送墨师傅出门。他站得久了些,听到衔蝉催他:“发什么呆!还不进门!”

    做饭的下人闻言捂嘴一笑,多少看出些端倪,寻了借口走了。照夜脸一红,向前两步,对衔蝉说:“我这一身,又酸又臭,在苏州河里泡了三天。”

    衔蝉也不言语,只是上前扯住他衣袖,将他向屋里领,将他按在椅子上,转身去打水。衔蝉想为他洗去这一路的风尘,他看起来好累,他什么都不必说,衔蝉就窥见了他一路艰辛。

    她好生心疼他,好生想他念他。

    “这回急着走吗?”衔蝉问他。

    照夜只顾摇头傻笑,笑得衔蝉心慌,她忍不住拍打他,拍起他衣上的灰尘,她也不嫌弃,只是说他:“傻笑做甚?”

    照夜还是笑,衔蝉怕他的目光,干脆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定时晚上22:00

    第116章 吹梦到西洲(十五)

    光阴倏一下回到柳条巷那间破败的茅屋里, 情窦初开的她和他避开众人,于昏暗中口津交换无师自通。衔蝉被关在三巷之时时常忆起那时,常忆常新。

    为照夜烧水之时她掰着手指头算, 一载、两载、三载…七八载…当年她义无反顾离开燕琢城, 他们都以为不过一两年,天下会大白, 白栖岭却对衔蝉说:但凡你认真读史,天下易主看似一朝之内, 但那一步却要跨越几年几十年。既然分别, 就别想着早日相见, 相见不了。我们都如长河一瞬, 不值一提。

    一切都照着白栖岭说的走,分毫不差。

    娄擎死后衔蝉时常做噩梦, 说来也怪,他活着的时候,她几乎不做梦,他死了, 她反倒怕了。在梦里,娄擎掐着她的脖子叫她娄夫人;笑容尖刻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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