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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文学www.damiwx.com提供的《回涯》 110-120(第4/17页)
动,天塌下来砸在肩上,也顶多只是皱皱眉头。
严鹤仪自认是吃不了她哪怕一成的苦。后来与她认识得久了,被她那榆木雕的脑袋给气习惯了,才同她关系亲近起来。
结果梁洗这厮从始至终都没发现自己在与她怄气,活得没心没肺,怡然自得。
严鹤仪回忆着道:“当年获知她弟弟的消息之后,我第一次见梁洗着急,她当夜便收拾了东西,要去北胡寻人。临行前她请求我父亲,如若能带回她弟弟,可否让她离开严家堡,她不能让她弟弟过朝不保夕的生活,欠的银钱她余生定加倍奉还。我父亲觉得人心不可强留,同意了,并让我陪着去。后来想想,动身之前,我父亲或许已经料到结果。”
梁洗欠了严家堡许多银钱,虽然她要离开,老堡主还是赠了她十两银子。
梁洗分文未取,只穿一身褴褛衣衫,朝着北方日夜不停地赶去。
她找到那户人家,说明来意,请求相见,被对方断然回绝。
梁洗见不到人,便守在门口。饿了就去附近买个馒头,累了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休息。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严鹤仪看不惯她这般模样,如何骂她自甘下贱、自作多情,梁洗也不作理会,替她弟弟找了许多借口,譬如尚不知情,又譬如身不由己,不见到本人,不肯罢休。
她虽未闹事,可她穿得破烂,碍着人家体面了。家仆几次轰赶不去,拿她没有办法,将她领到侧门,让她在小巷子里等。
梁洗老老实实地坐下,怀里抱着个干瘪的包袱,小心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夜里下起一点小雨,梁洗改坐为蹲,靠在墙边,长发被打得半湿,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被烟云笼罩的月亮。
严鹤仪怒其不争,本欲离她而去,马车拐出城门,又不忍心地回来。
他打着伞,站在巷口,看不见那个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冲着深处大喊了声:“喂!”
梁洗没有回应。
严鹤仪又喊:“回去了!他不会来见你的!”
隔了很久,梁洗沉闷的声音才从漆黑夜幕中传来,听着平静又波澜,像一条暗流深涌,随月色起伏的长河:“你不懂。”
·
严鹤仪偏过头,望向身边的人,觉得自己太过荒唐,不禁笑出声来:“我确实不懂。我只以为她是愚钝,愚钝得连痛都不怕。脑子里只有一根筋,是一个不会难过的人。”
梁洗没念过什么书,不懂什么人各有命的道理。她想不通许多事,只能带着困惑面对陡然而至的灾难,面对亲人的离散、生活的磋磨。
她满脑子只有父母教给她的一个朴实道理,只要是煎熬,那便总能熬过去。她得存着口气活下来。
她没有怨天尤人的余地,刻意不去思考孤寂处境下的忧惧跟空茫,在巨大的变故后竭力维系住生活的最后一点假象,靠着微弱的念想踽踽独行。
严鹤仪看见了她的平静,却从不能与她内心深处的惶恐与压抑感同身受。
他不能明白,那最后一个亲人在梁洗心中的重量。
屋外的风声吹得哀婉,灌进堂里来,呜咽回环,吹散火焰上那缥缈的一缕白烟。
宋回涯过去将窗户关上,室内骤然变得冷清。
严鹤仪单手扶着额头,指尖渗出一点血渍,他低声说:“梁洗脾气如何犟,你是知道的,从来不听人劝。可听见心里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会去做。”
·
秋天的叶子一片片飘零,落满空巷。入夜的北胡显得尤为的寒冷,有种浸骨的凄凉。
梁洗坐着等到天亮,头发、肩上都是红叶,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
她回到正门,闷声不吭地站在街道中央,那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将管事惊动出来。
皓首管事苦口婆心地与她道:“姑娘,听我一句劝,你在门外等了这么久,有心来的人早就来了,无心来的人,又何必再等?回去吧。”
梁洗望向他身后。
管事指着她道:“你非要我将话跟你说白了?你瞧瞧自己,身上拿得出一两银子吗?无权、无财、无名,难道是要带着我家小郎君回去吃苦?即便你是他亲姐姐又如何?别说我们小郎君不会答应,就算是家主,也不会答应。”
梁洗静默片刻,还是朝他身后张望,问:“他知道我在吗?”
“他当然知道。他懒得见你。他本是要我带着护院将你打出去的,可我见你年岁尚小,与你多说几句。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管事从袖口摸出一把铜钱,抛在她身上,挥挥手道,“小郎君打发你的。他吉人天相,自有贵人照拂。你若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别来连累他了。”
梁洗低下头,望着那几枚滚远的铜钱,脸上没什么表情,迟缓地收回视线,也只是执着地说了一句:“那我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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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回,她连弟弟的面都没见到。她这么多年,生死徘徊,一心扬名立万,我知道她在期盼什么。”严鹤仪看向宋回涯,声音无力地问,“你那两个师弟,虽不是亲生,可都将你放在心里,怎么梁洗就这样倒霉?”
第113章 南风吹归心
宋回涯想, 如果是让梁洗自己来讲,她多半是不会哭的。
大抵还会翻翻肚中屈指可数的笔墨,故作高深地引两句圣人之言来不着调地插科打诨。断不可能像严鹤仪这样, 哭得不能成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回涯也弯下腰,注视着严鹤仪的眼睛, 问道:“你喜欢她啊?”
严鹤仪瞳孔颤动了下, 喉咙吞咽滚动,就着舌尖那道苦味,一字一句地细数:“她又笨, 又穷,脑子不会拐弯,脾气比十头驴加一起还犟。”
宋回涯笑着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严鹤仪用力咬字, 唇角肌肉绷紧, 说来全是不满, 可声音越来越轻:“性情鲁莽,总是给我添麻烦, 想一出是一出, 缺的心眼大得女娲都补不上, 还不听我劝告……”
宋回涯低笑道:“所以你喜欢她什么呢?”
严鹤仪一言不发, 弯曲着脊背,散乱的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视线。
宋回涯不打趣他了, 正色道:“你好好休息一晚,我让人备好东西,明天早上就随你去找梁洗。”
严鹤仪昂起头, 沧桑的面容掩不住丝毫的情绪,嘴唇翕动, 不敢置信地问:“你当真要跟我过去?”
宋回涯失笑道:“你这话问的,是在瞧不起我?你敢直白告诉我,我为何不敢去?”
严鹤仪那张素来能言善辩的嘴今日失了才能,数次语塞,拙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到一母同胞的亲弟冷酷至此,而萍水相逢的友人却肯舍命相陪,过于讽刺,又实在感激,用袖子抹了把脸,摇晃着起身对她深深一揖。
宋回涯托住他的手臂,见他实在忧虑,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我本来也是打算要去一趟的,只是提早一些时候。你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拾掇一下自己,如今这种蓬头垢面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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