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涯: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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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是我杀的!”高观启冤屈申辩道,“我的护卫刚一进府,便被蠡族那杂种所察,不敌,重伤数人,计无所出之际,只得四处躲藏,以求周旋,连我三弟的面都没见到。据府中仆役所说,是宋回涯跟着进了府,挟持我三弟,欲胁迫范昆吾束手。不料那杂种暴戾至此,普一照面便将人误杀,连句话也不给机会说。他是我父亲身前的狗,这几年虽在江湖上声名不显,可功法技艺俱是顶尖,绝不亚于宋回涯。他将人一招毙命,那招式旁人仿照不来,陛下找仵作一验便知。”

    青年所听的金吾卫叙述亦是如此,唯能暗恨此事太过阴差阳错,又问:“那高夫人呢?”

    “我——”高观启一口气提不上来,急得剧烈咳嗽,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尖锐讥讽道,“她因疑我与宋回涯有牵连,故意当街打伤我的女使,并扬言要与宋回涯不死不休。宋回涯是个什么样的疯子?她与高家本就结有旧怨,无论那女使是否与我有干系,杨拾春敢当着她的面杀人,她断不能善罢甘休!昨夜那样好的时机,她要去寻仇,莫非我能拦得住她?”

    高观启抓着被面,五指抠得发白,艰涩道:“何况,那女人要杀我!我不曾找她寻仇,她竟想要杀我!陛下难道觉得她不该死吗?”

    “她是该死,可不能是昨夜死!”青年深悔不已,“我命金吾卫去高府接应,结果当夜你三弟死了,你母亲也死了!你父亲该如何想?朝中百官又该如何想?他们只会觉得,一切是我授意!我纵想解释,也是百口莫辩!”

    高观启靠在床头,缓缓闭上眼睛,似是此时才意识到事态严重。

    青年拂袖转身,忧愁不已。

    漫长的静谧之后,高观启声线平直地说:“陛下,您莫非还认为我父是位忠君爱国的贤臣?他擅权挠政,肆志逞欲,穷极奢糜,罄竹难书,满朝文武皆知他狼子野心,陛下早该重加处治,迫于国势卑弱,才几次忍让,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青年燥怒道:“那岂不是正中魏凌生的下怀?”

    高观启说:“下下之策,亦不得不为。我父如今还能信陛下的恩泽吗?他何曾是那种会知恩图报的君子?我做了他几十年的儿子,最懂他心肠狠毒,他就是一条刁性难改的豺狼,谁人也不相信。陛下,就算您现在屈尊降贵地将他请进宫去,缚我手脚到他面前好言赔罪,他也只会当你做蛇蝎,而非是明主。”

    高观启声泪俱下:“陛下!您数次救二郎于水火,只有二郎会真心实意地为您打算,从无异心!陛下若是不信,尽可叫人去召我父入宫,他如不推辞,我亦半句不说,自刎殿前,平此风波,以明忠孝。免得陛下疑我诚心,觉得我与那魏凌生暗中勾结。”

    青年说:“我早已遣人去问过了。侍中称病不见。”

    高观启已知结果,面上带着悲戚之色,闭目默默流泪,心灰意冷地说:“他怕死得很,定然是不敢去的。”

    青年走上前,见他脸上满是含冤负屈的伤痛,全然不似作伪,在他床边坐下,轻声细语地宽慰道:“二郎!你哭什么?我哪里是在责备你?更别说是怀疑了!你我相识数十载,岂止是君臣之谊,更是手足之情。我待你冷落,只是在气我自己,为何几次三番着了魏凌生的奸计。我就说,他与你平日素不对付,怎么偏偏这次这么好心,主动说要救你。到头来是拐着弯地算计我!”

    高观启脸色稍有缓和,拖着疲累的身躯与青年详尽分析:“陛下只是疏忽了一件事,我父那帮朋党,愿意追随我父,是因利字当头,鲜少知己。却也性情畏缩,绝无谋逆叛乱的胆魄。眼见陛下对我父生厌,这帮人自然见风使舵,弃绝门墙,更甚者恨不能落井下石,好撇清关系,以求自保。我父自然也深谙这群墙头草的嘴脸,此时该明了自己大势已去,在另谋他算。”

    青年愁眉苦脸道:“我怕的就是这个。高侍中一走,朝中连个能与魏凌生制衡的人都没有。他们若倒戈魏贼,往后朝中,更无人将我放在眼里。”

    高观启立马嗤笑道:“魏凌生又有哪里不同?不过是个更得势的贼子罢了。朝臣畏威吞声,对我父积怨已久,对他魏凌生又何尝不是?他们已错过一次,不怕重蹈覆辙吗?倒台一个高家,还会起来第二个高家,只看是谁能趁此出头。”

    青年眉目稍动:“……二郎的意思是?”

    高观启思量片许,也有迟疑,最后还是一脸正色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不顾青年阻拦,跪到地上与他郑重行礼,说道:“如今高家仅剩我一男丁,我不受我父看重,可与陛下从来亲近。这次陛下在众目睽睽中将我从高家救出,满朝皆知陛下对我恩重……若陛下信得过我,由我去与那帮臣子商谈。”

    青年赶忙弯腰扶他,高观启不动,青年无奈低下头道:“那帮老臣还是好说,就怕魏凌生筹谋多年,意不在你高家啊!”

    高观启说:“魏凌生志在北伐,而今困境多限于金钱,何苦在这紧要关头掀起民生动荡?大不了我将高府家财尽数捐出,以助军资。魏凌生识得轻重,断不会再赶尽杀绝。陛下,臣如今是毫无私心,唯愿报陛下深恩,请陛下信我!”

    他说着躬身要拜。

    青年亦未料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连忙半蹲下去,用力握住他的手,与他视线平齐,真情流露,嘶声道:“我如果连二郎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二郎,你快起来!”

    高观启半靠在青年身上才能虚弱起身,他重新坐回床上,斟酌着道“陛下如今最该担心的,是我父在做何打算。他要只是想离开京城,那还好说,陛下不要阻拦,任他离去。若他被逼得要与魏凌生鱼死网破,那京城少不得要乱,最后还是苦了百姓。”

    青年连连点头,对他言听计从:“二郎说该怎么办?”

    高观启捂着胸口弯下腰去,心力交瘁又故作坚强地道:“我先换身衣服,命人清点好高家财物,去与魏凌生协谈,尽快拿出个结果,好安朝中老臣的心。”

    青年心疼轻拍他的脊背:“辛苦二郎了!”

    ·

    赌鬼一脸消沉地坐在屋前空地上喝酒。

    日过中天,碧空明净如洗,是近两月来难得的好天气。

    赌鬼拎着空酒壶,喝得半醉不醉,忽见一人影走进门,一个大跳起身,就要给她跪下,大吼着道:“我的活祖宗啊,你可是算回来了!怎么的,杀了人,你还要留在高家吃顿席啊?要不是没有消息传来,我们真以为你叫那姓范的给拿下了!你师弟差点当场掉头回去,多亏我几人好说歹说才给劝下来!”

    宋回涯在横梁上窝了整夜,浑身肌肉不得舒展,也是憔悴,径直走近屋内,给自己倒了两杯水,问:“多等了会儿才找到机会出来。他们呢?怎么样?”

    赌鬼刚振奋起来的精神又减退下去,在桌边坐下,惋惜道:“易久受了点伤,不算严重,矮子他……叫那畜生打断了经脉,废了条腿……命是保住了,别的不好说。”

    宋回涯刚解过渴,又拿起剑,说:“我去看看。”

    赌鬼见她行色匆匆,脚不沾地,有些过意不去,又想起沈岁那心如死灰的表情,盼着她去瞅一眼说两句,摇摆忸怩着道:“要不您先歇会儿脚吧?我给您做点吃的?”

    宋回涯回头瞥他一眼,受不住他那做作的模样,说:“你不如去跟我徒弟学唱戏。她能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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