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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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月身上的那种狠,来自对自己的不珍惜,或许,也来自对自己的看轻,有时她甚至觉得漆月那股盲目的莽撞里,隐隐藏着自毁的倾向。

    但她珍惜漆月。

    漆月是她眼里最干净的人。

    她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心里清楚要是漆月知道这些事,会做出些什么,不是她能控制的。

    良久,她缓缓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你说。”

    “不要拿那三十万盘下酒楼,拿那三十万,我们一起带奶奶去邶城。”

    “突然说什么去邶城,你不是说任曼秋不让你……”

    “不管她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那时她心里有一个盘算——她知道的人里,唯一可能帮她解决这件事的人在邶城,是艾美云。

    艾美云曾提供给她一个齐盛的入职机会,还曾亲自给她打过个电话表示青睐,她不知道现在去找艾美云帮忙,她能给艾美云提供什么,但只要她够坚决,总能找出来的。

    人生的一切不过是等价交换。

    就像她看似很幸运被喻家收养,殊不知她背后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唯一打破了她人生中等价交换原则的人,是漆月。

    漆月对她,从来不计代价,不求回报。

    这会儿漆月抱着她沉默。

    她把脸埋在漆月肩头又说了一次:“月亮,跟我走,好不好?”

    漆月怔了下,轻抚喻宜之的头发:“喻宜之,想去哪里你就大胆去,我留在这里,做你的后盾。”

    喻宜之的头发淋了雨,摸在手里滑不溜手,握不住似的。

    “我让你跟我走,总有我的理由,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明白,我现在就明白,你觉得我待在这里太危险,所以总想把拉进你的世界,可喻宜之,我一早说了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就像飞鸟和鱼一样,你把我拉进只有空气的世界,没有水,我过不下去的。”

    “为了我也不行么?”喻宜之抬眸看她,眼尾透着红:“求你。”

    漆月怔了下。

    伸手,笑着捏了捏喻宜之的脸,那笑容已说明一切。

    喻宜之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把脸埋回她肩头:“胆小鬼。”

    “胆小鬼,懦夫,怂包。”

    那一刻漆月是庆幸喻宜之埋首于她肩头的,不然喻宜之就会清晰看到她的脸是如何灼烧。

    她没想到喻宜之会直接戳破她的伪装。

    她说着让喻宜之去英国、去邶城、她留下来做后盾这种漂亮话,无非是因为她胆小,不敢踏出自己熟悉的生活圈。

    离开了街头巷尾沉沦她也滋养她的沼泽,来到一片光明的世界,她怕喻宜之很快发现她一无是处,什么都不是。

    她那时候中了三十万的毒,迫切想要盘下钱夫人的酒楼证明自己。

    她在喻宜之面前总归是自卑的,至少在她熟悉的领域,她该让喻宜之看到她能混出一片天。

    “你胆小到什么程度呢?”

    喻宜之俯在她肩头喃喃:“你不敢跟我走,也不敢开口让我留下来,哪怕知道长时间异地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分手,你还是让我走。”

    “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喜欢我么?”

    喻宜之放开她,走到一边去,摘下耳钉放在桌上,又自顾自开始脱被雨浇湿的礼服。

    昏黄灯光下,少女背脊泛着雨光,透出一节一节脊骨的形状,双腿那样修长,看起来像只纯洁的鹤。

    暴雨的夜晚是没有月光的,可少女周身罩着一层光晕,好像她就是月亮本身。

    漆月过来坐在陈旧的木板床上,一坐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蚊帐泛着年头太久的黄,喻宜之是怎样在这张床上,与她度过了缠绵的日日夜夜呢。

    喻宜之明明不属于这里。

    她头靠着蚊帐轻声说:“喻宜之,我永远不会像那个人一样困住你。”

    喻宜之在喻文泰死后根本不愿再提他名字,漆月就跟着不提,由得那人变成一个被抛在脑后的梦魇。

    喻宜之看着她的眼神如山涧月:“好,很好。”

    然后扯过浴巾去洗澡了。

    第二天喻宜之去上班,工作到所有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有人叫她:“喻宜之,门口有人找。”

    喻宜之走出去,是一个外卖员:“喻小姐?这是送你的鲜花。”

    精良的包装,透出昂贵的价格,喻宜之一下反应过来是谁送的,毛骨悚然。

    “我不收,退回去。”

    外卖员为难:“往哪退啊?”

    这时一只手从边上伸过来捏住那花:“喻小姐,我想送你花的人,应该不想你把花退回去吧。”

    喻宜之触电一样往旁边一躲,却被喻彦泽一把攥住手腕。

    他叫外卖员:“你去吧,这花她收了。”

    外卖员忙不迭走了。

    喻彦泽把她往电梯口拖:“陪我下楼喝杯咖啡。”

    她拼命挣扎:“我在上班。”

    喻彦泽哂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你们这小破公司干什么?”

    “你们老板有意把公司卖掉,我过来跟他聊聊。你说,为了促成这笔生意,他愿不愿意让一个员工陪我喝杯咖啡?”

    喻宜之怔住。

    对啊,她拼尽全力才能留下来的保命所,是喻彦泽轻轻松松就能买到手的玩具。

    就像喻彦泽把她拖到咖啡馆,跟她坐在同一边软皮沙发的外侧堵住她去路。

    喻彦泽翻看菜单:“喝点好豆子吧?我爸养你那么多年,总算你品味还不错。”

    咖啡端上来,冒着香气,喻彦泽坐在她身边,悠悠闲闲喝一口,然后开始玩手机。

    他话都不跟喻宜之说,只是藏在桌下的膝盖,好像无意识似的,一下一下轻蹭着喻宜之的腿。

    喻宜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屏住呼吸。

    后来,喻彦泽的出现难以捉摸,有时候一天出现两次,有时候一周都不出现。

    他不给喻宜之任何揣测他行动轨迹的机会,他像一个随时会出现的白日噩梦。

    在这样的模式下,喻宜之随时紧绷着肩,即便喻彦泽不出现的时候,她也被那片挥不散的阴云笼罩。

    喻彦泽比喻文泰,更过分也更可怕。

    在这样紧张的状态下她发烧了,烧了两天后的一个傍晚,不得不提前请假回家,总监对她倒是很客气:“没事,去吧。”

    她不知这种客气里有没有喻彦泽的影响在,也许根本没有,但她仍觉得毛骨悚然。

    最令人发疯的,就是这种阴云无孔不入、却又无法捉摸的状态。

    她坐公交车神魂不定的回家,快走到旧筒子楼下的时候心往下一坠,那是一种久违的心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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