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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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宜之心想她买老鼠药干嘛,在人生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已经没见过老鼠了。

    老人并不愿轻易放过她这样一个“潜在客户”:“姑娘,一看你就浑身贵气,你一定住大别墅吧?我告诉你,别墅角落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老鼠的,我这药是我家三代祖传的,毒性大得很,保证老鼠连挣巴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喻宜之有点好奇了:“你卖这么毒的东西,哪些人找你买了你需要登记么?”

    “嗨,这几十年不知多少人找我买了,记得过来么?”

    “你这药保质期多久?”

    “很久,永不失效。”

    一阵风起,卷起倏尔变大的雪花,喻宜之迎着灯光在暗红的墙下,惊异的发现老人盲了一只眼,眼眶里一个假眼球,瞳孔散发着诡谲的蓝灰的毫无生命力的光。

    喻宜之忽然想,也许,她想完成的那件事,并不一定要假手于漆月。

    ******

    第二天,大年三十。

    漆月接到大头电话,大头问她:“你家几点团年?”

    “八点。”

    漆红玉按照老规矩,团年晚。

    “说起来挺对不住你奶奶的,我家七点团年,你能到我家先吃一口再回去么?”大头挠挠头:“我怕我妈今天还是情绪不好,你知道她一直挺喜欢你的。”

    下午,漆月在家包饺子,漆红玉坐在一边,摸索着帮她擀面皮,一边听着喻宜之买的那个收音机。

    一个个饺子洁白可爱,弯弯的,像一个个小月亮。

    漆月告诉漆红玉:“奶奶,我今晚先到大头家吃一口,再回来陪你。”

    漆红玉连连说:“哎,你去你去,他们家的年可不好过啊,说起来也是可怜。”

    晚上六点多,漆月骑摩托车到了大头家楼下,没进去,倚着摩托车点了支烟。

    有外地回来过年的青年路过,不知道她“漆老板”的名头,对着她吹口哨:“美女,没地方团年么?要不要跟哥哥走?”

    漆月一个冷眼飞过去,放平时她也许会懒洋洋的调笑几句,但今天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她抬头望着大头家的阳台,吐出缭绕的一阵烟。

    各家有各家的难,走到她和大头这一步的孩子,个个背着蜗牛壳,挖进去,都是漫漫黑色的潮。

    七点,漆月准时掐烟上楼。

    一进门,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身姿笔挺,正对着门口灵位参拜,那灵位供奉的黑白照片,有张过分年轻的脸,分明的棱角有着和参拜人同样的坚毅。

    大头爸爸垂着头沉默,大头妈妈在抹眼泪,大头在一边手足无措。

    他总幻想过了这么些年,今年过年能好点,却还是把每年的情景重来一遍。

    原来,过去哪有那么容易过去,看起来愈合的那一道疤,轻轻一揭,仍是模糊的血肉。

    漆月走过去,挽着大头妈妈的胳膊安慰。

    穿警察制服的人敬完香,又对着大头爸妈标标准准敬了个礼:“叔叔阿姨,我们不会忘记章昊的牺牲,祖国和人民也不会忘记!”

    这话于他并非虚假的口号,漆月从那双坚毅的眼里能看到铮铮铁血,藏着无上信仰。

    大头的哥哥章昊曾是边境一名缉毒警察,在几年前的一次对战中牺牲,从那以后,他战友每年都有一人来陪大头爸妈过年。

    今年来的警察,就是大头嘴里的“祝哥”,因为在毒贩面前露了脸而被调到邶城。他好几年才请到这次过年假,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回老家,没想到他选择来了K市的老战友家。

    漆月陪大头妈妈坐了一会儿,等大头妈妈情绪平复了才回家。

    只是她自己心里的漫漫潮水,反而又被勾了起来。

    为什么人总要面对离别?

    生死,距离,一切的一切。

    她把摩托车越骑越快,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但心里的空洞并未被填满,反而越撕越大。

    直到锁摩托车时,口袋里手机滋滋响起,她接起还未等对方说话,便迫不及待开口:“喂,喻宜之?”

    ******

    邶城,喻家别墅。

    喻文泰并非一个传统守旧的人,但春节还是要过的。昂贵而冰冷的大理石餐桌上,各种冷食摆满一桌子倒也丰盛,大多是火腿鹅肝鱼子酱之类昂贵的食物。

    喻文泰叫喻宜之:“去挑一瓶红酒吧。”

    喻宜之意外:“我么?”

    喻文泰笑:“翻年你就十八了,大人了嘛,可以挑酒了。”

    喻宜之默了下,喻文泰反复提起十八岁生日这件事显然刺激了她,几乎嘲讽的提示着她成年以后更不得解脱的命运。

    但她还是顺从的向酒柜走去,手脚发抖。

    说不上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也许,还有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兴奋?

    她都没想过上天会给她这么个绝佳的机会。

    果然是看她太可怜了么?

    她打开酒柜,挑了瓶很贵的,毕竟过年是大事,又问阿姨:“开瓶器呢?”

    阿姨正走过来帮她拿红酒杯:“就在你左手边抽屉。”

    喻宜之觉得一个看上去再儒雅的男人也迷恋权势,这从喻文泰的红酒杯可见一斑,他的红酒杯方形镶繁复金边,让人联想起古代帝王,并且这酒杯只能为他所用从不让别人碰。

    喻宜之找到了开瓶器,阿姨问:“你自己可以么?”

    “可以。”

    “那我出去取三文鱼了,先生点了新鲜的三文鱼,但今天只能送到小区门口。”

    “放心,去吧。”

    阿姨解下围裙匆匆走了。

    喻宜之看看旁边,有一叠备来切水果的手套,那一刻,喻宜之心里的恐慌被无限放大,她更剧烈的发起抖来。

    她遥遥望了一眼客厅,喻文泰正在跟朋友打电话,中气十足的谈笑。

    喻宜之快速摸出手机给漆月打了个电话。

    她快要窒息,急需一点力量。

    漆月那懒洋洋的调子,从手机里传来,熟悉的令人安心:“喂,喻宜之。”

    喻宜之一下子笑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好神奇。

    她放柔了声音:“你干嘛呢?”

    像在打一通无关紧要的闲聊电话。

    漆月的声音带着风的味道:“刚从大头家回来,锁了摩托车往家走呢。”她拍拍自己脸:“今天风还挺冷的,不过应该没邶城冷吧?”

    喻宜之笑着:“肯定没,我在没暖气的室外脸都要僵掉了。”

    漆月:“你已经习惯K市了。”

    傻子。

    我是习惯你。

    喻宜之问:“你家今晚团年吃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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