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开霁: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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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三的胸膛微有起伏。她吞咽一口唾沫,张了张嘴,硬是挤出一句:“公主殿下,您的见识和才学远比我强的多了,哪怕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的面前妄议朝政。”

    华瑶调侃道:“不久之前,你还想杀我呢,怎么现在连几句话都不敢说了?”她把一盏红灯笼挑得更高,照得秦三满面红光。

    秦三抬手抹了一把脸,眼前的光影猛地一晃,寒冷的夜风扑了她满身,她侧目一看,竟然看到了华瑶翻窗进屋——这种行径是很粗鲁的,就像土匪趁夜打劫。

    秦三的手腕不由得一紧,牢牢地握住了长缨枪。她在战场挥刀杀敌的时候,也有这样的闯劲,那是一种不进则退的锐意奋发。

    华瑶与秦三保持着一丈距离。秦三的神色愈发紧绷,华瑶的语气还是轻轻松松的:“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黑豹寨毕竟是华瑶的地盘,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华瑶不仅是真龙,还是盘踞一方的猛蛇。秦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附和道:“何事?”

    华瑶的叹息声分外轻柔:“父皇已经三个月没上朝了,我也不知道如今的朝政是谁在把持。秦州巡抚、按察副使、巡按御史都被叛军杀害了,官兵平叛失败,战事越来越惨烈,战火迟早会烧到虞州,特别是与秦州相邻的山海县。但是,山海县的军备不足,危机四伏,就连这个寨子里的土匪也没有完全归顺于朝廷……”

    秦三打断了她的话:“卑职斗胆,要劝您一句,即便您心里有天大的志向,您也得先低下头,看看您的脚底有没有泥巴坑。”

    秦三是个聪明人。她一听华瑶提起“归顺”二字,就知道华瑶想从她这里借兵,但她对华瑶根本没有信任之情,断不会服从华瑶的命令。

    华瑶要她平定叛乱,她踌躇不前。葛巾要她暗杀华瑶,她犹豫不决。归其根本,均是因为她不仅想保全自己,还想保全她手底下的兵。她愿意为国为民慷慨赴死,但她不愿沦为皇权倾轧之下的断肢残骸。

    “平叛”和“造反”的差别,只在一念之间。

    秦三提醒华瑶注意脚下,其实就是想说,华瑶已经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无论华瑶的初衷是什么,只要华瑶贸然发兵,那华瑶必将被骂作“乱臣贼子”,朝野内外都会有无数人盼着她死。

    华瑶明知秦三的意思,却还是抬起一只脚,踩了踩坚硬的地板。

    地上铺着一层水磨青砖,砖石的颜色是灰中泛青、青中泛光,刻着莲花缠枝的雕纹,品质当属上乘,放眼整个虞州,只有官窑才能造得出这样雅致的石砖。

    适合烧砖的黄黏土是虞州的特产,又因为虞州位于东江的北侧,距离京城很近,水运极为发达,自从大梁朝开国以来,虞州的官窑便专门为京城制作工建所需的砖瓦。

    华瑶清楚地记得,京城顺天府的地板,也是用同样的水磨青砖砌成。说来好笑,这虞州的黑豹寨,和京城的顺天府,竟然有相似的装潢。

    即使华瑶见多识广,此时此刻,她也难免感到一丝恍惚。

    君与臣,官与民,正与邪,善与恶的界限,就像青石砖上的阴影一样模糊不清。

    华瑶低叹道:“我当然希望我的脚下只有康庄大道,可惜世道衰微,民生凋敝,豪强兼并,战火四起,家国的根基不稳,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逃荒落难的平民。四海八荒之内,五合六道之中,哪里找的出一块净土?满朝三千文武,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踏进了官场,谁不是自堕污泥?打从我出生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华瑶眼里的光,映着明月,清亮得像宝石一样。但她说出口的话,却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破了秦三的伪装。

    秦三哑然失笑。

    过了片刻,秦三才开口道:“您和我说这些也没用,我一个屁大点的武官,四书五经都没读过的大老粗,真看不懂你们弯弯绕绕的心思……”

    华瑶一语惊人:“你会写字,这就够了,至于四书五经,也没必要去细究。”

    秦三忍不住说:“天底下的读书人,不都在钻研四书五经?科举考试,考得就是孔孟之道。”

    华瑶却说:“科举的各种制度,早就应当改革一番。行政立法,治国兴邦,需要的是真知灼见,但是,不少读书人沉迷于古文经义,他们的所学所好,多半艰深晦涩,达不到‘学以致用’的目的,更不可能开化民众。”

    秦三松开了手中的长缨枪,落座于一把梨木镌花椅上。她抿了一下嘴唇,连一个反驳的字都讲不出来,因为她确实看不起迂腐的

    儒生。

    华瑶的高谈阔论,谈到了秦三的心坎里。

    秦三为官十载,压抑已久,今时今日,她大胆地吐露了心声:“您说什么,开化民众?这老百姓啊,还是笨点好,越笨越好管,王公贵族都是这么想的。”

    华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我不仅是公主,也是贱民之女。”

    趁着一股酒劲入脑,秦三口无遮拦:“您的姓氏,永远是高阳,您自小在皇宫长大,不会知道贱民的生活有多难熬。”

    华瑶与秦三对视了一会儿,竟然一句一顿道:“这天下是高阳家的天下,万物众生都是高阳家的奴仆,但奴仆也分三六九等,上层的奴仆可以鞭挞下层,下层的奴仆可以盘剥底层,底层的贱民无依无靠,受尽折磨,生来就是活受罪。”

    秦三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华瑶仍然站在她的面前,幽幽地说:“天下官民早已适应了这一套规矩,从外朝到内廷,从军政到司法,每一层都在媚上欺下,极力从民间搜刮油水,宦官受贿,督抚受贿,御史受贿,你们这些武职衙门,当然也受贿。”

    “是……”秦三结巴了一瞬,“是又如何?”

    华瑶讳莫如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听她这么说,秦三的心里有些堵得慌。虞州衙门确实不好混,但她秦三还真就没贪过一文钱。她是位列第一的武功高手,虞州总兵待她不薄,她格外珍惜自己的羽毛。

    杂乱的思绪压在秦三的心头,她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最细微的动静都能戳破她的意识。

    官吏昏庸,朝政紊乱,叛党嚣张,世风颓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足为奇的,但她死也想不到,堂堂一国皇后竟然会通过“官匪勾结”的手段,堂而皇之地榨取民脂民膏。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后尚且如此,更何况虞州的官府衙门?

    秦三一肚子的闷气和怨气,难以发泄。

    华瑶的种种言论,虽是大逆不道,却让秦三的愤懑得以排解。

    因此,秦三对华瑶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点。

    秦三收敛了一身的杀气,亲自把华瑶送出了房门。

    初春的夜晚,轻寒料峭,天空中乌云微微散去,半轮冷月凛然如霜,皎洁月光照耀之下,华瑶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秦三的院子。

    她就这样走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清风拂叶的细微声响。

    华瑶抬起头,才发现谢云潇坐在距离她三丈远的一棵大树上。他穿着一袭墨绫暗纹长袍,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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