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 285、补天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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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之海一时汹涌,一时平息,如今正是波澜不兴的时刻。风停浪止,剑影的银辉穿过云雾,如月光般倾洒在海面,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凝固为皎洁的宁静。

    蚀日逐渐显现的轮廓与剑影重叠,从背后隐约透出那一环暗金的光芒。两者各居于昼夜一端,分庭抗礼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势不两立,但此时当它从剑影深处涌现,彼此又仿佛难解难分,就像它始终都是月面后的一道幽影。

    天魔浩瀚的神念仍旧在激荡流动,谢真沉心静气,审视着那已经分外鲜明的蚀日印记。他自身的意志并不受其干涉,然而就如星仪所说,当他承载天魔时,对方的影响也借由这不可分离的连结,侵染到了他所持的权柄之中。

    这就是真灵的照见,是无可辩驳的牵连。他们能借助真灵之间的冲突,在大战中谋取胜机,星仪当然也能利用真灵的特质,伏线千里,埋下一手暗算。

    看着仍在尝试剥离那道印记的谢真,星仪虚幻的身影越加清晰,他靠在碑石上说道:“不必白费功夫了,这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吧?我并不能左右你自己的心志,仅仅是在掌控天魔时,我们彼此需要一些协定而已。”

    谢真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然而在这决定天魔命运的关头,些许掣肘都可能会导向功亏一篑,更别说什么和星仪之间的妥协了。

    在对方的干预之下,他还能否如预计般停下天魔的推演,终止它散布的混乱?只是看到星仪投来的视线,看到他残缺面孔上平静的神情,谢真就明白,这相互撕裂的权柄到最后只会陷入僵局。

    这就正中星仪下怀,天魔在这混沌不明的状态中多存留一刻,他就多一分的希望,就还能从这绝境中死灰复燃。

    事到临头,谢真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丝佩服。他也恍然领悟,星仪过去的种种作为,不仅在为自己争取胜机,也同样是将他一步步推向天魔座上;无论他们之间是谁走到尽头,星仪都自信于他绝不会输。

    而这一切前缘注定,他原来早已背负了如此深重的因果。

    “放下吧。”星仪对他说,“从你学得我剑法那一刻开始,这结果就已经无法改变了。”

    如今再回想起在瑶山学剑的岁月,虽已隔世,一幕幕犹在眼前。

    掌门不是剑修,但瑶山弟子都会修习剑法,教他入门也够用了。谢真在此一道的颖悟,无须细察就已清楚分明,正如名剑出鞘,锋芒毕露。因而掌门只是适时点拨,更多时候让他自己修行,免得反倒扰乱了那天生的灵性。

    年少的谢真就这样抱着一柄木剑,时时习练,久久琢磨。瑶山曾以剑立派,传承的剑法一度冠绝仙门,从一些先辈的手记来看,许多弟子觉得这是一部入门艰难,上手后又威势惊人的秘籍,只要没被这道天赋的门槛拒之在外,熬过了开头,以后自有这一番辛苦的回报。

    谢真不知道什么叫“入门艰难”,在他眼中,瑶山剑法就如同一道望之不尽的阶梯,引向无限深邃之处,每攀登一阶,前方又有更多奥秘待他探究。

    他要再成长一些,对仙门有了更多了解之后,才会意识到这部剑法传承的卓绝,而他此时已经走在了剑修这条一往无前的道路上。说瑶山剑法是他在此道上真正的师长也不为过,他在修行中反复思索,以生死关头打磨技艺,这一切的进益,最终又都会在剑法中得以映照。

    当他把所学彻底融会贯通,逐渐明白循习已有之法总有尽头,转而以自己的领悟去追求那玄妙无形的大道。时至今日,若是他有意隐藏,大可以让人看不出他的剑法来自何处,然而在这背后,却是瑶山剑法那占据了他大半生的行迹。

    微末之时,是山中伴着松风,一次又一次重复的“小归藏”。名震天下后,是那式几乎与他一样赫赫有名,风华绝代的“千山万剑”。即使在他失去了原先的修为,手里只一把柴刀的时候,他的一招一式,有形无形,也皆有前因。

    星仪问,你要如何摆脱瑶山剑法给你留下的痕迹?

    谢真清楚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没人能比他更加清楚。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握紧了那道剑影,缓缓地将它调转过来。

    在承载了天魔的意志之后,他对在掌控之中的天魔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神念的波动无声无息,一闪而逝。尚可控制的力量忠实地开始执行,银白剑影在他手中转动向上,虚幻的轮廓重叠在他面前,就像是贯穿了他的胸口。

    “……你在做什么?”

    星仪霍然站直,震惊地看过来。他甚至不自禁地想要上前推开谢真手中那道剑影,明知道这样是徒劳,就像谢真无法把他从眼前驱散一样,他的手也一样穿过了虚幻。

    谢真没有回答他。下定决心只需要一瞬间,天魔那锐利无匹、又极为精密的锋刃,此刻就在他手中。不说星仪对权柄的侵染还没有完成,就算是在两人争夺之中,对方也无权阻止他对自己的神魂动手。

    一滴细小的银光如雨珠迸出,彻骨的痛楚已如等闲,谢真现在只有要将其进行到底的决心。

    记忆,对修行者而言也是个玄奥莫测的领域。凡人话本故事里可以随手编出些失忆桥段,让角色恰好忘记什么人,又在恰当的时候恢复,但要让人精准地忘却一段记忆,在仙门中也只有高深秘法才能做到,并且那些记忆往往只是暂时被蒙住,依旧留存于心绪深处。

    昨日种种,塑造着今日之人。倘若真有某种法门能把一件事物从过往中彻底抹去,那未免也太过可怕,也太过残忍了一些。

    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天魔却能实现。它脱胎于万千神魂,也升华于其上,俯瞰众生,观读审视,条分缕析。

    或者说,只有这一刻的谢真可以做到——他是天魔的执掌者,也是记忆的主人,唯有他自己能够切断他自己的命运。

    “荒唐!”星仪厉声说,“你知道抹去剑法的一切记忆意味着什么吗?”

    他知道。

    谢真轻轻转动天魔的剑影,从他神魂中溢散的光亮从涓滴渐渐变成细流,在他身上浸了一片银白的血痕。

    他学剑,练剑,用剑。记忆从源头开始流走,不是遮蔽或模糊,而是彻彻底底地拔除。被蚀日附着的部分一丝一缕地剥离开来,剑影以近乎残酷的冷峻撕裂他自身的神魂。

    要如何想象不曾有剑的人生?那是伴随他度过漫漫岁月的寄托,他的意气所在,锋锐所依。夺走这份过往,不比从胸口剜出这颗心更容易。

    “你要舍弃你身为剑修的所有吗!”

    星仪近乎失态地试图阻止他,浑然忘记自己也还是一道虚实之间的幻影,“你……这样只会同归于尽,天魔也会随着你的崩溃而失控!靠这样破碎的神魂,你要怎么维持真灵的稳定?”

    蚀日的色泽随着银光散落而被驱除,即使受到重创的神魂已经摇摇欲坠,谢真仍然寸步不让,固守着对天魔的掌控。

    记忆的银白光亮在雾中堆积,逐渐化作一道圆环。站在这源源不断从他心中流出的血迹中间,谢真握着剑影的手从始至终没有动摇。他神魂的显相伤痕累累,但也澄澈透明。

    不知何时,星仪也停下了所有动作,怔怔地看着他。谢真从那锥心刺骨的痛苦中抬起视线,和他目光相对。

    “观澜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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