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鸾: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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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平和安宁。

    像是幼时母亲还在,秦家还未被抄,他只是练功练累了,趴在石桌上小睡一会儿。

    母亲会心疼地替他打扇,父亲也会在他睡着后露出慈色,不再板着脸。等睡醒了,爬上墙头,依然能看到隔壁的宜初姐姐在院中侍弄花草,瞧见了他,会拿出用绣帕包好的糕点,笑着问他吃不吃……

    他在晚风和暮云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萧蕙娘走出厨房,去檐下取阴晾的干姜,咋一眼瞧见睡在躺椅上的人,心头骤惊,还以为是萧厉,一句“獾儿”到了嘴边,才瞧清是裴颂。

    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萧蕙娘神色哀戚,抬起袖子无声地揩了揩眼角。

    虽是夏日,但傍晚的风还是带着凉意,她怕裴颂就这么睡着着凉,进屋取了一条薄毯轻手轻脚地给他搭上。

    裴颂不知是许久都未好眠过,还是周遭的环境太过让他安心,往日稍有点风吹草动便能瞬间警醒的人,这回却是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萧蕙娘以为他是累的,先前又听他说家中已无双亲,此刻瞧见裴颂毫无防备地睡在躺椅上,只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儿子,她轻叹道:“也是个苦命孩子。”

    等裴颂醒来,天已经全黑了,檐下挂着旧黄的灯笼。

    萧蕙娘从厨房端了一大海碗炖汤出来,笑着同他道:“醒了?我正准备把菜端出来了就叫你呢!”

    裴颂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先是有些懵怔,随即眉头无意识地拧紧:“是……您给我盖的?”

    萧蕙娘没觉出他的反常,摆着碗筷笑道:“先前出来瞧见你睡着了,怕你着凉,给你盖了床薄毯。”

    “原是这样。”裴颂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抓着薄毯的五指,却慢慢收拢,筋骨都绷紧到发白,半垂的长眸中,一片阴霾。

    他的警惕性,何时差至这般了?

    即便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卫们,在三尺开外靠近他,他也能瞬间醒来。

    今夜睡沉被人往身上搭了薄毯,他却毫无所觉。

    这种事态隐隐不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让裴颂厌恶又莫名焦躁,甚至在心底滋生出了戾气。

    不过是为了牵制萧厉,才留的这老妇性命。

    如今计谋已成,这老妇是死是活,对他都无甚影响,他同放生一小猫小狗无异地给了她一条活路罢了。

    至始至终,对方都只是一只被他利用完就可随意丢弃的可怜虫,他会对她放下戒备?

    莫不是因为那点拙劣的讨好,他便也可笑地软了心肠?

    这个念头几乎是刚冒出来便被他否定了,不过是陪这老妇做戏还有那么几分意思,又被她营造出的母性短暂迷惑罢了,他怎么可能对一卑贱老妇卸下心防?

    “愣着作甚?快些动筷啊。”萧蕙娘布置好菜肴,见裴颂坐在那里神情不明,不由催促道。

    裴颂应了声,却并未动筷,指节无意识在躺椅扶手处轻叩,眸子掩在了半垂的黑睫下,似在迟疑要不要改变自己初时的决定。

    萧蕙娘热络朝他招呼道:“你尝尝这葱爆排骨,我家獾儿啊,从前最喜欢吃这道菜,我做得多,回头啊,你再带些回去,给那两位小兄弟也尝尝。”

    说罢又另取了小碗替他盛了一碗蹄花汤:“还有这蹄花汤,最是滋补,我瞧着你比先前又瘦了些,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个儿,饭别总是有一顿没一顿地吃……”

    这些絮叨,莫名地将那些尖锐又躁动的情绪安抚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裴颂脑子里忽地又窜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留这老妇性命,让她一直这么待自己也未尝不可……

    萧蕙娘不知他心中所想,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儿子年纪相仿,性情也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是当真起了慈母心肠,继续道:“往后若是得闲了,常来大娘这里坐,就把这儿当自家一样。”

    裴颂喝汤的动作一顿,心口像是被热水漫了进去,将那些冰冷的杀意都浸没了,刚涌出来的那个念头也愈发强烈,他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好。

    萧蕙娘看他的目光愈发慈祥和蔼,道:“你啊,真是像我的獾儿,看着你,我常觉着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个儿子……”

    这本是句玩笑话,却让裴颂有如当头棒喝,瞬间从那片温情中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手上还剩的半碗汤,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惜我娘去得早,我总想再看看她,但终究是见不到了。”

    萧蕙娘见自己无意间提起了裴颂的伤心事,忙宽慰道:“你这般出息,你娘在天有灵,看到了也替你高兴的。”

    裴颂吃着菜,意味不明道:“我也希望我娘高兴。”

    蹄花汤喝至一半,萧蕙娘端了碗去厨房盛,裴颂盯着她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儿。

    等萧蕙娘重新端了碗出来,招呼他继续吃,他拿过萧蕙娘那边的汤碗,给萧蕙娘也盛了一碗,端给她道:“大娘您自个儿也吃。”

    萧蕙娘明显很高兴,接过时满脸都是笑,嘴上说他客气,却直接就着碗连喝了好几口。

    这后半顿饭,二人相谈更融洽了些,倒真像是走失多年的母子一般。

    饭后萧蕙娘要去收拾碗筷,裴颂提出陪她坐会儿,萧蕙娘便拿过一旁的针线篓子,借着灯笼的光,一边替他缝制新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闲谈。

    说到萧厉,萧蕙娘声音便都是苦意:“我啊,一直都希望獾儿寻常普通地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不需要他有多大本事。他若是真跟个寻常贩夫走卒一样,我当初便是死在了周府,他也不会冲动去杀那裴将,现在就不用东躲西藏过日子了……”

    裴颂一直看着萧蕙娘细密落下的针脚,听她这般说,突然问:“您不希望他为你报仇吗?”

    萧蕙娘叹气道:“人早晚都是有一死的,我已拖累他太多,若是死在那刀下,无非就是少看他几年。他为替我报仇,如今有家都不能回……”

    萧蕙娘说到伤心处,难掩哽咽,用手背抹了把眼,才继续道:“我情愿他当个怂包软蛋,至少能得一辈子安宁。”

    裴颂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般想的么?”

    萧蕙娘道:“当娘的,哪能不盼着孩子好呢?”

    眼睛视物有些昏花,萧蕙娘以为是光线太暗的缘故,用针在鬓角抹了抹,继续道:“我啊,都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那孩子……”

    她像是瞌睡来了,眼皮渐渐合拢,鬓发灰白的头颅往前一点就要栽倒。

    裴颂扶住了她,让她背靠柱子,永远地睡了下去。

    萧蕙娘手中的针线篓子滑落出去,里边的布料和线团滚落一地。

    裴颂坐在一旁的石阶处,看着萧蕙娘安详如故的面容,缓缓说了句:“大娘,寝安。”

    他终究还是动了杀心,给萧蕙娘盛汤时,将无色无味的毒撒了进去。

    不是因为她让自己在无意识间卸下了心防,而是她已能做到前者,可她待他的这份好,却是他偷来的。

    借用与她儿子共事的名头,方才换来了她这份怜慈与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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