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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文学www.damiwx.com提供的《广夏:云涌篇》 40-50(第8/15页)
竖起九尺铭旌,白色的丝帛在凛冽的风中颤抖。
连续多日,长孙青璟陪伴着李世民跪坐在一片灼目的白色中。她无能为力地看着丈夫昏倒在灵柩前。
李世民在一檠明灭的烛光中惊醒。
“我在哪里?”他揉着嗡嗡作响的脑袋,里面有无数的回响叫嚣着,将要冲破血肉的躯壳。
“也许挂在悬崖上,也许落到了谷底。”长孙青璟疑惑地望着他,有些担忧,“母亲到家了,你我也到家了。你方才守灵时昏倒了。本来我就陪着你,后来见你噩梦里大喊大叫,就把你推醒了。”
看到长孙青璟头梳丧髻,身着斩衰,李世民意识到自己在昏迷的梦境里说了胡话。
“我猜测你的魂魄方才追着母亲的魂魄跑了很远,又被她赶回来了。”长孙青璟善解人意地说道。
李世民认真地回想起那些昏迷濒死时地往事,那些诡异的事情明明只是幻境,却真切得不容置喙。
“我记得自己跟着母亲走了很长的路,来到一道山崖边。母亲说不必同她一起跳入深涧,我执意陪她。她冲我发了很大的火,说怎么可以轻易食言,不顾父兄死活。说罢便不由分说纵身跃下——”
“你昏睡时一直在喊她。”长孙青璟将水杯递给他,“不吃不喝会有幻觉——母亲在世的话不会允许你这样作践自己!”
“她过世了也不允许啊——”他嗫嚅着,害怕被嘲笑,又忍不住告诉长孙青璟,“我当然是不管不顾要去抓住母亲——我也不记得是跟着她的灵魂上升还是坠落,总之,她竭力将我推回悬崖边,我就挂在了罅隙里的一根松枝或者一团卷柏上……”他当然知道一根松枝和一团卷柏挂不住自己,但是在梦境与幻觉中本没有合乎常理的规矩和逻辑。
也许真是母亲的魂灵、也许是生命里某一处潜滋暗长的青色阻止他自暴自弃。
李世民尝试着握紧长孙青璟的手:“我在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出殡的日子选好了吗?”
“已经卜问好了。”
“我要建一座倚庐陪伴母亲。”他毅然而又任性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长孙青璟以一种古怪的神情注视着李世民:“你这么想固然很好。”
“‘固然’是微言大义吗?”李世民看着长孙青璟红肿的眼睛,他不清楚她是为母亲守孝而哭还是为自己担心而哭。无论哪一种,都令他懊恼自己略带诘责的语气。
“正巧你醒了。我查看一下你的脚伤和腿伤。”长孙青璟将金创药放在一边,翻卷起久伤未愈、浸渍了鲜血的裤管,褪下足衣,细细清理旧伤与新的溃烂。
她有些庆幸地说道:“还好无大碍!”
长孙青璟将李世民的伤口重新包扎好,推心置腹地说道:“中使与陈国公来过府上了,只可惜母亲这次看不到了。”
“洛阳那边有什么消息?”李世民猛醒过来,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还在担心父亲的升迁。
“主上任命父亲为右骁卫将军——可惜消息来得迟了些。”在长孙青璟的意识中,“右骁卫将军”是专属于自己父亲的官职与荣耀,这种荣耀突然转移到另一个新的亲人身上,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父亲穷尽半生,才堪堪与你父亲比肩,你不要笑话他半生庸碌……”李世民发现自己越是想证明父亲不输长孙晟,越是底气不足;如果索性承认父亲志大才疏,又心有不甘。
“两位大人的际遇完全不同,没法相提并论。母亲的期待成真,你应当高兴才是。”长孙青璟结束了关于父亲们的话题。
“是啊,可惜母亲多年陪伴父亲辗转游宦,正当他大展宏图之际却撒手西去。”李世民沉默了半晌,问道,“那母亲的丧事怎么办?”
长孙青璟并不正面回答,只是陈述事实:“中使与陈国公是一前一后达到的,皇帝皇后也知晓了母亲病亡的消息。他们宣布了敕令,代表帝后向父亲致哀……”
“那又与我何干?”为悲伤所累的年轻人依旧沉浸在关于倚庐的臆想之中。
灯檠上的烛火像受到了蛊惑似的剧烈抖动起来,几颗星火溅落到案上的佛经上——
作者有话说:两个犟种的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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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抉择
“结庐也不是不行。”长孙青璟执起新抄的佛经,吹了一口气,希冀墨迹干涸快些,然后轻轻卷好。
“既然你志向坚定,那母亲落葬之后,t我白日陪着你在庐中思念母亲,暮夜回府誊抄佛经避嫌?”长孙青璟的语调波澜不惊,恳切中带着一丝天真。
李世民假想中的争论并没有发生。长孙青璟既不劝他保重身体,也不劝他以大局为重同去洛阳,只是决意用陪伴与抄经默默支持他的偏执计划,这让刚打起精神准备与之舌战的李世民大感意外。
他听出她心中有所遗憾,却还是努力体恤他的丧母之痛与仁孝之心。
他本不该有欣喜之情的,但是他又深感母亲并不会因这份情愫怪罪他。
“还有比这更好的缅怀亡母的方式吗?”李世民试探着问道,语气里却透出些不易察觉的胆怯。
他想起了噩梦中的幻境,想起幻境中母亲对他任性的责备,想起将他强行留在崖壁上的脆弱的绿枝……他突然间觉得应该听听眼前这个女孩对未来的见解。
“从目之所及的角度,我确实找不到比在墓前结庐居丧更好的悼念方法。”长孙青璟靠近灯檠,执起剪刀挑断一截灯芯,迸溅的火光与烛泪消歇了。晦暗的光线勾勒出少女伏案抄经的娴雅剪影。
“我方才偷听父亲与陈国公密谈了……”帘帷上的身影颤动了一下。
“那么……”李世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坦诚,一时语塞。
长孙青璟放下笔墨,缓步到榻边,一手支起左腮,平静地问道:“他们的密谈与你有关,与阖府安危有关,你不好奇吗?”
“你尽管说,我听着……”李世民局促地说道,并不介意琢磨一下父亲与舅父的隐秘。
“这次对父亲的任命,除了皇帝纸面的敕令,还有一道令人玩味的口谕——自初冬陛下自洛阳、唐公自陇右返京,表兄弟难得相见,又因国事一别数月,皇帝皇后思念唐公夫妇不已,本欲上元节邀请贤伉俪一聚,不料夫人仙逝,帝后痛惜。愿唐公以国事为重,勿哀毁过礼。”
长孙青璟回忆着全家接旨时的每一个细节,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之前我所记得的这些不过是主上寒暄客套之语,当然,有些贵戚欲陛下寒暄客套一番尚不可得。国公丧妻,帝后同时慰勉国公,在外人看来也是荣宠有加……”
“那么这次皇帝陛下需要李家用什么代价去换取这份荣宠呢?”李世民抑制住自己冷笑的冲动。
“陛下的威严躯壳下大概住着一个十五岁的任性郎君。”长孙青璟突然想起了长孙无忌曾经一句短评,她觉得这话恰如其分又好笑,便忍不住冲口而出,“觉得全天下臣民都要对他的仁慈感恩戴德、衔草结环以报。”
“没看出来你如此惠辩!我不怕被陛下云台走马一样的奇思妙想吓到。你告诉我,我父亲需要以怎样的忠诚换取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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