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6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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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大人您千万坚持住。”萧宁忍着痛,神色焦急地冲马背上的顾淮喊, 两旁跟着几个士兵一路护送。

    柳安予站在东华门,身上披着二人初见时的那件白绒斗篷,睫羽蓄雪,霜结在她额前的发丝, 融入雪色。

    “郡主!”萧宁一见到人,连忙高声喊着, “是郡主!”

    “有救了, 大人,我们有救了!”

    顾淮的意识混沌,眼前只有茫茫的雪,听到“郡主”二字时动了动手指。

    细腻的手握住他冻僵的指尖, “成玉。”

    两个字,唤醒了他仅存的意志。

    顾淮费力抬起眼,看着她如霜的眉眼, 缓缓回握她的手, 冰凉的掌心, 像雪一样。

    “你赢了你赢了”顾淮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着将她的手握紧, 汲取着一丝微弱的体温,“你赢了”他扯了扯唇角, 殷红的鲜血缓缓淌出来。

    柳安予瞳孔颤动,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心脏一缩一缩地抽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为他擦去唇角的血。

    “别。”顾淮下意识躲过她的手,染着蔻丹的指甲刮过他的脸,像在触碰一座死寂的冰雕。

    他张了张口,压着将哭的情绪,从剧痛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字,“我脏。”

    柳安予的眸子落在他脸上,一寸一寸掠过他通红地委屈自卑的眼、眼角冻结的冰晶、惨白的唇瓣旁那抹刺眼的嫣红

    “送去太医院,快!”

    寒云凝滞,满天的雪花好像被冻在空中,顾淮只敢轻轻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焦急的侧脸。

    “别睡,成玉。”柳安予攥了攥他的手。

    “好,我不睡。”他安静得像个孩子,费力撑着半阖的眼,鸦睫已被霜染得雪白。

    “你手好冷,好冷。”他轻声呢喃着。

    “是你的手冷。”柳安予忍不住落泪,她想解开披风给他盖着身体,却被他拉着手不肯松开。

    顾淮所有的力气都在手上。

    他望着她,感觉雪飘飘扬扬地下,却好似在避着她,眼中便也只有她。

    “我,我不是,坏人”他艰涩地张开口,眼中的泪失神落下,“我保下了,李璟的命狗皇帝,也死了你叫先生,不要恨我,你你也,不要恨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安予哭得不能自抑,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要死也是我先死!我们说好的,你要为我写祭文的!你不要,不要死——”

    “我怕,我要,失言了。”

    “予予,我那天只是,气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口剜下来的话,泪悬在眼眶中,随着马的颠簸,砸在她的手腕上,“你,你不要,不要再生我的气”

    柳安予听着心如刀割,胸腔中有一股气压着,眼眶酸酸的,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顾淮的血从伤处不断涌出,沾湿了马的鬃毛,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路鲜红的印记,像一朵朵妖冶的血花,从雪中绽放。

    “我已,从家谱中,除名你拿好,和离书”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像濒死的小兽呻吟,慢慢失去生的气息。

    他将自己从爱的人身边摘开。

    早在送走左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为大家找好了退路,唯独,没有为自己想过。

    “如果,他们,要将我碎尸万段”顾淮的喉口像被灼烧一般,眼中带着强烈的不舍,水雾模糊了他的眼睛。

    “请你,务必、务必抛下我。”

    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低,他好像要抓不住她了。

    “不许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怎么死我说了算!”她怒斥他,将他近似遗言的话堵在他的喉口,倔强地替他擦去脸色的血,血污沾染她洁白的指尖,“是你先招惹我的,不可以放弃我。”

    “顾淮,五月涨潮,你说要带我去盱眙县吃虾的,不可以食言。”

    “和离不怕,大不了再娶我一次。这次我可以不要广兰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不管是千刀万剐,还是碎尸万段,我们都要在一起。”

    柳安予哭得泣不成声,一股脑地吐出话来,两双泪眼凝绝相视,指尖划过他的掌心,看他泪眼婆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最终,她松开了他的手。

    柳安予眼睁睁看着顾淮被送上榻,太医一拥而上,隔了屏风阻断她的视线。

    她登时失力一般瘫软在地,眼睛死死盯着屏风上的竹纹。

    永昌十八年隆冬,李琰蓄意弑帝,起兵被俘,狱中畏罪自尽。大殿下李玮平叛乱,斩逆贼,遵从先帝遗诏即位,改国号为安,年号永熙,召开国功臣安乐郡主为左相,加衔太师。

    李璟大刀阔斧,将朝廷上下肃清了一遍,无论官职大小,凡犯案官员,皆按律处罚,绝不姑息。共查办奸佞一百二十余人,该下狱的下狱,该抄家的抄家,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李璟头上的衮珠串串晃动,他挥挥手,悄无声息地屏退下人,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屋内。

    屋内飘着淡淡的竹叶香,柳安予坐在床边,背影纤细,轻轻舀起深褐色的汤药喂到顾淮唇边,细心地刮去他唇边溢出的药。

    李璟暗了暗眸,轻声唤了声安乐。

    柳安予一愣,连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免礼。”李璟连忙去扶她,虚虚托着她起身,“你我私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柳安予轻轻摇了摇头,“君臣之间,礼不可废。”

    李璟眸中划过一丝落寞,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柳安予忽地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先皇后的遗体可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李璟眸中夹杂着难过,扯了扯唇角,“只剩白骨,从月季盆里挖出来,又重新安葬了。”

    他忍下情绪,不由得转开话头,“他,还没有醒吗?”李璟看了榻上安睡的顾淮一眼。

    “断断续续地醒,但好在,醒的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柳安予敛眸,转身给李璟抱来一个小凳,声音略带歉意,“屋里就这一个了,皇上将就着坐。”

    “无碍,我坐会儿就走。”李璟垂眸,将手放在双膝上,局促地摩挲了几下膝盖。

    柳安予落回座位,给顾淮掖了掖被角,语调轻微,“皇上日理万机,此番前来,定不是叙旧。”

    “什么都瞒不过你”李目光灼灼地看了柳安予好一会,在脑中组织着措辞,谨慎开口,“前朝江州匪患一案,顾淮帮李琰一党遮掩;我假死时,他借求和之名,送先生去当人质;先皇驾崩那日,李琰的私兵也是顾淮上下打点,放进来的。现在余党已清,只剩他,我还拿不出主意。”

    他深深地看了柳安予一眼,深邃的眼窝中眼珠澄明,“我近日,已经收了好些折子,要将他与李琰判为一罪,株连九族,赐刑凌迟我去查了,他已被除出族谱,你们二人,也已和离”

    “所以,你要我放弃他吗?”柳安予泰然自若,指尖轻轻抚过顾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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