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有雨: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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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需要长辈,这何尝不是一种弱点。

    汪千淳的叹息里,靳意竹点点头,握紧了魏舒榆的手,说:“我们会一起去。”

    “一起去也好,左右你们现在没有需要顾虑的人了。”

    汪千淳倒是不反对,一直藏着掖着不是个事,更何况,靳意竹的态度早已明牌,现在再去遮掩,只会变成笑话。

    “你爸妈离婚的事情,现在怎么说?”

    “我妈已经签了协议书,律师正在谈细则,”靳意竹说,“靳盛华那边,不是很顺利。”

    律师传回来的消息不是很顺利,管家也说靳盛华最近行踪不明,经常在半山别墅附近出现,有时候是他,有时候是他的下属。

    靳意竹想起前两天离开半山时,在门口撞见靳盛华,他那个阴鸷的眼神,令她觉得陌生。

    “不顺利是正常的,”汪千淳说,“一旦离婚,他手上股权会被收回,以后就没有留在狮心的正当理由了。”

    现在只是在董事会失去话语权,要是能继续拖下去,想办法运作一番,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要是没了股权,狮心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对,”靳意竹眼底划过一丝暗色,“所以我一定要我妈跟他离婚。”

    她不仅要得到一切,还要他们失去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想要营养液~可以给我一点营养液吗~[菜狗]

    第108章

    何天和的葬礼那天,香港下起了蒙蒙细雨。

    乌云沉沉,将天空压得极低,天色阴沉,乌云层层堆叠,像是沉重幕布压在城市上空。

    山间雾气被雨丝牵引,低低缠绕在半山的屋檐和树梢,风一吹便散开又聚拢,压抑的气息似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偶尔有几声车笛或伞骨敲击地面的声响,被厚重的云层吞没,显得格外闷滞。

    靳意竹沉默的站在礼堂门口,她穿了一身纯黑色的西服,神色冷肃,原本金色的长发重新染回了黑色,将细白皮肤衬出玉石般的质感,眼瞳深深极具压迫力,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何婉若站在她的身侧,难得也是一身黑衣,失去了华服修饰,何婉若显得比平时更为脆弱十分。

    靳盛华不在,整个礼堂里都没有他的身影,哪怕是纪念用的全家福照片上,他也已经消失了。

    半山上的人大多都来了,看见这一幕,免不了要议论纷纷。

    “老爷子的葬礼,靳盛华都不在?”

    “这回是真离了?何婉若糊涂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清醒了一回。”

    “他是净身出户吧?狮心董事会已经把他除名了,大概是财产都归了女儿。”

    虽然说是窃窃私语,但他们的声音并不小,何婉若听在耳朵里,难免有些难受,不由得又多几分苦楚,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泪来。

    靳意竹肩背挺直,连眼神都没动一下,提醒她:

    “他们就是这幅德行,什么都要说两句,在半山住了这么多年,你还能不知道?”

    何婉若呼吸一窒,看向靳意竹,她的女儿和她不一样,和她的妈妈也不一样。

    她的身上仿佛看不见一点软弱的部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靳意竹变得愈发强硬,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的女儿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礼堂里放着哀乐,冷白灯光落在每一个人脸上,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何婉若凝视着靳意竹,恍然间回想起来,靳意竹刚回国的时候,还是一个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会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会哭会笑会闹的少女,现在……已经是她无法掌控、也无法触及的人了。

    “没多少人了,你在这边再等一会儿,我先进去。”

    靳意竹看了名册,视线从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上扫过,见它们的后面大多都打上了勾,便对何婉若说:

    “有什么事情,你再跟我说。”

    何婉若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发虚,但靳意竹已经转身走进了礼堂,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她张了张嘴,想叫住靳意竹,可想起刚刚靳意竹的眼神,最终又放弃了。

    礼堂里灯光冷白一片肃穆,四壁素净,连空气里都带着股冰冷的气息。

    正中央摆着何天和的遗像,周围堆满白菊和百合,花香混合着焚香的味道,氤氲在空气里,压得人胸口发紧。

    黑纱垂落在角落里,将光线折得更冷,来宾脚步声轻微,却在静谧中被无限放大。

    靳意竹进了礼堂,仰头看着何天和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悲伤和难过环绕着她,却远不如最初知道外公逝世时那么强烈,更多的反而是怅然。

    上一辈和上上一辈的事情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感情在这些事面前好像变得很小很小,小到连提及起来,都变得令人羞愧。

    她留意过来宾们议论的内容,提到她的时候,说起何天和从小疼爱她,只会说她从小聪明伶俐,何天和是看出了她的潜力,认为她将来会重振狮心云云,所以才对她另眼相待。

    不是因为她是何婉若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是何天和的外孙女。

    只是因为她的能力。

    他们认为是何天和慧眼独具,早早看出潜力。

    反而衬得她在那么多年里,觉得外公是长辈里最疼她的人,是种幼稚的错觉。

    其实一直是这样吗?她能做什么,比她是谁更重要?如果她能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她是不是能早点将狮心握在手中,而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靳意竹,你还好吗?”

    魏舒榆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担忧。

    “是不是累了?”

    靳意竹转过身,魏舒榆正站在她的面前,她今天是过来帮忙的,穿着打扮与她如出一辙,同样是一身纯黑。

    如果仔细分辨,会发现她们俩身上的衣服出自同一系列,款式暗纹相似又不同。

    靳意竹和何婉若在礼堂门口迎宾的时候,她和汪千淳在礼堂内,招待来吊唁的宾客。

    即使不特意说明身份,宾客们也能看得出来,她就是靳意竹之前在退婚时所说的“爱人”。

    “累倒是不累,只是觉得有点惆怅,”靳意竹想扯出点笑容,但实在是勉强,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说,“我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总觉得我对这一切明白的太晚了。”

    “不晚,”魏舒榆摇摇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靳意竹作为局内人,被亲情遮住双眼,真正能看清的东西,其实不多。

    按照靳盛华和何婉若的养育方式,培养的从来不是继承人,而是可以用以联姻、换取利益的工具。她最好不要清醒,不要有野心,不要有疑问,只需要念一门漂亮体面的书,在公司挂一个闲职,将自己打扮得精致优雅,然后等待着别人决定她的命运。

    但靳意竹从来没有如过他们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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