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离: 10、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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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户部查起,为何要从京兆府入手呢?”

    曹观清不愧是老狐狸,问到关键之处。

    若是朝中官员有意隐瞒房屋侵占,定然会有百姓状告到京兆府的案卷,这便是突破口。

    即便户部官员有所涉足,他不信手还能伸到京兆府里头去。

    京兆府尹刘林,向来公正严明,不参与党政,并非一丘之貉,只是不知刑狱司里藏了多少就连府尹都不知的猫腻。

    “曹御史可知房屋税收下降,而京都房屋搭建面积却比去岁新扩不少?”程羡之不答反问。

    “刑狱司只管督察办案,审讯犯人,旁的倒是叫下官为难了。”

    “曹御史不必谦虚,您的能耐可大着呢。”程羡之这话不像是恭维人的,倒叫人背脊发寒。

    查办房屋税?

    陆听晚这会大概是摸清了,她在枫林巷曾听苗大婶说过,城西去岁以来便新起了许多屋宅,都是无人居住空置许久的,房主将宅子挂到房牙处租赁。

    就好比洛云初,手上不少这样的屋子等着租赁。其中不少屋宅起楼时,主家仗着权势硬生生侵占原本属于百姓的地,百姓投靠无门,动辄打骂,怕闹大的给些银两私下和解。

    硬气的敢上京兆府递状子,性子软的便只当吃了哑巴亏。

    此人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不查清不罢休的气魄,连那曹观清都敬重三分的人,能是什么人呢?

    难不成比她爹这块令牌还要管用?

    陆听晚思来想去,决定在京兆府外候着此人。若是好官,或许京都商贾一事也能彻查,就怕所托非人。

    待属下从卷宗库取了卷宗,程羡之才从刑狱司出来。

    二人将卷宗送上马车,程羡之跨出步子,倏然前方不明之物冲撞过来,那人面颊沾了灰,双手漆黑如炭,指甲嵌入污垢,原本月白袍子被染了一层清晰可见的指印,一双手紧紧拽着他长褂,腰封歪了一头。

    原本不爱与人接触的程羡之顿时心生厌弃,他一贯端正沉稳,面容波澜不惊,可一双清瞳装着寒冰,藏了要吞噬的杀意。

    不等他训斥,陆听晚开始诉苦,“大人,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家中老父病重,以卖花为生,可前些日子被人殴打重伤,刑狱司人不问青红皂白,将老父和兄长关进牢狱,如今,如今怕是活不成了……”

    程羡之扫过四周,京兆府外人流甚少,他眼前盖过一层黑暗,垂着眼皮,声音极为森冷,“京兆府断的案,你该找京兆府,而不是见人就扑,属狗的?”

    陆听晚错愕,知此人不好糊弄,便换了策略,软语相求。

    “大人,京兆府不放人,小的实在没法子了,您行行好,盛世京都,天子脚下,平头百姓没有活计,还要叫狗官欺诈搜刮,我那姑姑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嫁入城中,阿祖贪人家里有几块地,便把姑姑嫁过门去,可谁知不到月余,家中的地便被恶霸强占起了宅子,状告无门,这日子还怎么活……”她那嗓子吼得不比苗大婶小,就是气势少了些,声音浑厚不足,又刻意压低。

    程羡之只觉这声音聒噪,不过陆听晚那句强占地皮起宅子,他是听清了。

    “起来。”

    “大人不答应为小民申冤,小民便长跪不起。”陆听晚耍起泼来。

    “好。”

    她欣然抬起头,抓住了希望,“大人是答应了?”

    “你爱跪便跪吧。”程羡之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此人属实不好相谈,只得另寻他法。

    她麻利起身,见他衣裳脏了,又伸手去擦,程羡之瞧得真切,那爪子往他新衣上蹭了又蹭。

    “滚。”他眉头一皱,冷声道。

    陆听晚回神,解释道:“不是大人,小人只是,只是想替您擦干净的,大人,您帮帮小民吧,您是好官,还是说也是跟曹观清一样视人命如蝼蚁的狗官吗?”

    狗官?

    程羡之侧眸审视此人,眸中寒光一闪,“狗官?各官职都是各司其职,你都不识我是何人,便叫我替你申冤?”

    陆听晚瞠目结舌,“你,我知道你是好官……”

    程羡之冷哼,这种阿谀奉承的好话他听腻了。

    “适才您跟曹观清的谈话小人听了一些……”

    锋利的眸子扫过来,俨然尖刀划过喉咙,陆听晚仰着脖颈不禁吞咽起来。

    她继续试探,“大人可是在查房屋税?”

    程羡之俯视她,狡黠一笑,轻蔑道,“可知偷听朝中要事是何罪名?”

    “大人愿意定何罪便是何罪,”陆听晚眼神坚定,“大人要查屋税,只靠刑狱司那些卷宗怕是不够,大人可知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要查屋税,必然绕不过京都千万百姓和民宅,小人能替大人分忧一二。”

    “若大人需要,任凭差遣,惟愿大人能给小人片刻时间,听完小人之言,大人若不想管,那今日便当全然不曾见过,可好?”

    “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程羡之瞥了眼脏袍。

    陆听晚心中一喜,忙跟了上去,左右随侍立在马车一前一后三丈远,车内陆听晚的手有些无处安放,索性将手上的泥垢往褂子上蹭了蹭。

    程羡之余光窥见她的小动作,“你不是农户,说吧,拦我的路到底想要什么?”

    陆听晚诧异,不知他如何能断定自己不是农户?可她时间不多,也没闲暇问。

    程羡之单凭看她那身褂子,虽不算上等衣料,可也非平常百姓能穿上的,更别说是农户,农户大抵都只着麻布糙衣,断用不上这种料子。

    再看她一双手,虽是沾了泥垢,可是干净之处泛白,且比寻常男子还要细腻,程羡之常年办案,本就善于观察,她非但不是农户,还非男子。

    这就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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