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藏春: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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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身后马蹄声如密鼓般渐近, 宋蝉只觉脊背僵寒,愈发不敢回头。

    直到那一声熟悉的“阿蝉”破风而来,裹着沙砾刮过耳畔,宋蝉闭上了眼, 心中万般翻涌俱在此刻落地。

    她逼着自己转身。

    但见黄沙漫卷如雾, 一道身影纵马踏尘而来, 衣袂猎猎卷起朔风,宛若苍鹰掠云之势。

    马嘶声中那人勒缰而坐,眉眼清峻如刻,不是陆湛还能是谁?

    居然是他, 果真是他!

    纵然心底早有过蛛丝马迹的揣测, 但真看到陆湛站在面前的一刻,所有疑云皆拂散, 只留下一阵足以寒彻心扉的冷意。

    陆湛早就痊愈。

    确切的说, 他也从未真正地病过, 一切不过是为了拖延时日, 让她留下的转圜之策。

    “阿蝉,与我回去。”

    陆湛翻身下马, 气息平稳,面色如常。

    饶是宋蝉无数次想过这种可能, 许是陆湛另有隐情。可此刻看着陆湛全无半分疲惫病态的面容,无疑像一把匕首, 剖开她所有自欺欺人的侥幸。

    她知他向来万般谋划心机,却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也甘能使出如此令人不齿的办法!

    宋蝉只觉气血翻涌,眼前猛地一黑,踉跄着几乎栽倒。

    她强压着颤抖的指尖,冷笑从齿缝里挤出来:“陆大人不是病得连药都咽不下去了吗?”

    陆湛俊秀面上划过些许不自然的神色, 掩袖清咳一声。

    “阿蝉,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世家之首的陆氏家主,竟装病耍赖,传出去不怕沦为笑柄?”宋蝉声冷如寒冰,“陆大人,我对你已无话可说。”

    宋蝉转身便要走,却被陆湛紧攥住手腕,他用力之深,尤似铁钳牢嵌,腕骨处传来隐痛。

    “放开!”

    “你要回为我大燕寻药,是不是?”陆湛声音沉了几分,“我现下既已无恙,你何必再去涉险?”

    宋蝉冷笑出声:“谁说我要回大燕为你寻药了?”

    陆湛神色骤变,语调陡然扬起:“那你要去哪?”

    “天地广阔,何处不能容身?”宋蝉抬眸迎上他焦灼的目光,字字清晰,“陆大人也不必再问了,你我今日便就此别过吧。”

    “阿蝉,不要同我赌气。我知你对我有怨,但也先随我回去,我自会同你讲明白。”

    “赌气?”宋蝉气极反笑,眼底却泛起红意,“你以为我为你忧心焦虑,日夜难安,都只是赌气?看着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有趣吗?”

    陆湛起初只沉默地听着她的斥责,直到那句“忧心焦虑”出口,他忽然怔住,仿佛惊雷劈开阴云,眸底骤然绽出光,紧绷的神色竟缓和下来。

    一时间浑觉天地缄默无声,宋蝉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耳边只不断回响着这四字。

    “阿蝉,你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他唇角笑意映回眼底,竟生出几分如三月桃花般的温润。这话说的亦是笃定,没有半分怀疑。

    宋蝉却只觉得荒谬至极,事到如今,他竟还能从中品出蜜意?若非忌惮他权势,她恨不能撕破他这副从容皮囊。

    宋蝉忍下怒火,不想再与陆湛争辩,挣脱他便往渡船奔去。

    意外的是,这次陆湛竟松了手。

    河风卷起她散落的鬓发,舟子已在催促进舱,虽然心有疑惑,宋蝉仍是不回头的迈上船。

    陆湛仍站在岸边,静静凝视着宋蝉的背影。

    从记事起,他便事事提防、步步慎微,绝不敢错行一步。

    直到某日大雨滂沱,他隔着窗看见宋蝉冒雨去护墙角下的一只狸奴,自己浑身湿透却浑不在意,那时他突然觉得,这世间或许真有不必算计的温暖。

    二十余载,他无一人可依。

    唯独宋蝉是个意外的惊喜。

    情意随日子的流淌慢慢滋长,察觉到自己对宋蝉的心意后,他便一意孤行地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奈何她万般不肯,总想逃离。

    若非是因为爱意珍重,他不必顾及她的心意,自有万般手段强迫。

    偏偏选择了连他自己都不齿的那一种。

    这些日子以来,他常从梦中惊醒,更不敢想象,倘若当真叫她识破这是一场骗局,她该会是如何的失望与愤怒。

    好在今日她虽愤然,却让他笃定,她心中是有他的。

    无论是恨也好,爱也罢,只要她对他尚有几分在意,他便不会放手,至死方休。

    *

    这艘航船是阿措费尽心思才托关系寻来的,航线特殊,中途经停大燕,最终的目的地则是万里之外的江外异邦伊罗。

    昨日她便同阿翠姐弟商量好了这出金蝉脱壳之计。

    若陆湛病重属实,她便按原计划在大燕下船,为他寻药,全了最后一份道义。

    倘若一切果真如她所料,只是他精心编排的一场戏,那么她便顺水推舟,直抵伊罗,借此彻底斩断这恼人的纠缠。

    半晌,船身缓缓移动,破开平静的江面。宋蝉鲜少乘坐江船,不多时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江,阵阵头晕袭来,只得靠在舱壁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待她醒来,挑开舷窗的布帘向外望去,心头猛地一悸。外面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浓稠墨色,寂静得可怕。

    夜晚的江面,比陆地要骇人得多。

    四周是化不开的黑暗,江浪声沉击船壁,发出一声声低呜,反而衬得这天地间愈发死寂。

    船舱随着波涛轻轻摇晃,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这孤舟,不知要去向何方。

    宋蝉的船在江上行了足足一月。

    她刻意不去回想岸边那道沉默的目光,白日里看山看水,夜里细数星河,试图用天地辽阔将那些过去熨平。

    只是近日来她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似乎总有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不远不缀地跟在他们的后方,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起初她只当是哪个渔家,直到半月后,她发现那船仍然跟在后方。

    一个荒谬的念头悄然滋生。

    宋蝉特地选了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

    绕过峡湾后,宋蝉请船家故意绕进一处支流,在一片芦苇荡旁佯装靠岸检修。她则隐在苇丛后,屏息静待。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艘乌篷船果然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在十余丈外停下。

    宋蝉拂开一抹碍眼的芦苇,看见一人从乌蓬船走下来。

    那人身形挺拔如松,目光似在透过薄雾寻找什么。

    毕竟是曾有过肌肤亲密的人,陆湛的身型她再熟悉不过,即便只是这远远一眼,宋蝉已然能够确信。

    竟真的是陆湛跟了一路。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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