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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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的冬天,在他被围困漠州,弹尽粮绝,几乎只能与崔宥的军队殊死一搏的时候,崔姣姣也像此刻这般,率着四万援军出现在冰天雪地的原野之上。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思念过重,赵庸之也同此刻的副将一般小声提醒:

    “是公主。”

    “公主来了。”

    可惜,两年岁月,四季更迭,赵庸之为护她越狱而死,阎泱也为自己而死。如今,安于天地间,他们只剩下彼此了。

    风雪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立于战车之上,手中长弓拉满如月,一箭射穿了敌军令旗。她身后,玄甲军的战旗在火光中猎猎作响。

    浩浩荡荡的军队如洪水般奔涌而来,喧闹的打斗声中,阎涣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

    先生,你又说对了。

    她真的是我此生最不可辜负、亦不会负我之人。

    “杀——!”

    绝处逢生的玄甲军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从地道涌出的敌军突然像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

    原来,崔姣姣派出的奇兵竟已成功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当阎涣杀到战车前时,崔姣姣的白衣已被敌人的鲜血染成血色,她正单膝跪地,用匕首挑开一名偷袭者的咽喉,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个刚出月子的妇人。

    “姣姣!”

    第77章

    阎涣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你怎么…”

    后半句生生哽咽在喉咙中。

    曾几何时,他的第一句也是这般:

    “此地危险,不是告诉你不许来吗。”

    崔姣姣喘息着,将染血的地图拍在他胸口,而后道:

    “这是李澈留给我的地道图。”

    “崔宥的三条密道都已堵死,眼下他的伏兵便成了瓮中之鳖。”

    阎涣低头看向地图,那些精细的标注与李澈清瘦的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热。这个被世人唾骂的“贪官”用生命留下的物件,竟在今日救了数万将士的性命。

    战局在黎明时分尘埃落定。

    崔姣姣站在河谷高处,看着初升的朝阳照在遍野尸骸上,阎涣从身后为她披上大氅,指尖在她肩头微微发抖。

    “槐儿可好?”

    他低声问。

    “临行前喝了足量的奶,睡得正香。”

    她靠进丈夫怀中,突然哽咽。

    阎涣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她带着血腥味的发间,低沉着声音道:

    “等天下太平,我们带槐儿去他坟前祭拜。”

    崔姣姣点点头,手背却被一滴泪打湿。她茫然地抬起头,竟看见阎涣泪眼婆娑的模样,正满脸歉疚地望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

    “是伤口疼了吗?”

    崔姣姣关切地想要查看,却被阎涣抱得更紧。

    “姣姣,我错了。”

    他喃喃自语着:

    “你身怀有孕,我却因战事没能陪你走过这段时日,错过了最珍贵的这半年,我心中愧不能言,实是不知要怎样弥补你才好。”

    崔姣姣笑意盈盈,轻摇了摇头道:

    “将离征战是为天下百姓,我这边算不得什么。”

    “若有一日、河清海晏,你再想办法弥补我吧。”

    二人相拥,分别半年,如今终于能好好说说话。

    三日后,司州刺史府的那棵老槐树下。

    一壶新酿的梨花白静静摆在树根处,酒香混着积雪的清气飘散开来。树下的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但已被落雪温柔地覆盖。

    远处官道上,凯旋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经过。为首的马车里,崔姣姣掀开车帘,望向刺史府的方向。她怀中熟睡的婴儿突然动了动,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襁褓一角。

    “槐儿乖。”

    她轻抚儿子细软的发丝,一阵穿堂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轻轻落回树根处那壶酒旁。

    恍惚间,似有书生模样的清瘦身影倚树而立,朝着远去的车队举杯示意,而后消散在冬日暖阳里。

    一月后,贺朝,泗京城。

    暮春的雨丝缠绕着贺朝王城的金瓦,将那些雕龙画凤的檐角洗得发亮。

    阎涣的玄甲军如黑潮般涌入宫门时,最后一道夕阳正斜斜地照在“事在人为”的匾额上,给鎏金大字镀了一层血色。

    崔姣姣跟在阎涣身侧,素白的手搭在腰间的青白玉匕首上。

    她抬起头,望着熟悉的宫阙,一时间感到时光流逝,匆匆不回头。三年前她从这里逃出去时,还是个为拒婚而狼狈出逃的公主,而今归来,却即将成为这座宫殿的新主人。

    “报——!”

    传令兵踏着积水飞奔而来,军靴溅起的泥水打湿了朱红宫墙,他却一刻不敢懈怠,高声禀报:

    “崔帝退守清心殿,声称要见千岁与公主!”

    阎涣闻言冷笑,玄铁战靴在跨步间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他身形高大,逆光而立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传令兵整个笼罩。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前形成细密的水帘,却遮不住其中凛冽的杀意。

    道路两旁,昔日耀武扬威的禁军此刻跪伏在地,有个年轻侍卫偷偷抬头,正对上阎涣扫视而来的目光。

    那眼神,比抵在咽喉的寒剑更冷。侍卫顿时浑身发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四海之内,连阎王爷听了阎涣之名都要思忖一二,更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

    崔姣姣站在阎涣身侧,素白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臂甲。她注意到丈夫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知道他正在极力克制杀意。

    雨幕中,她清丽的面容宛如一幅水墨画,唯有那双杏眼亮如明灯。

    清心殿内,崔宥端坐在龙椅上,明黄龙袍的下摆沾着暗红的血迹,他瘦削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扶手,在看到并肩而入的二人时,突然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帝师与皇姐联袂而来,真是让朕…”

    “倍感荣幸啊。”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盯着阎涣的佩剑,时而瞟向殿外的雨幕。

    崔姣姣敏锐地注意到他右手始终藏在袖中,下意识向前半步,挡在阎涣侧前方。她今日特意穿了件月白色劲装,腰间的匕首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着。

    “陛下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她声音清冷,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若是陛下还在等你埋伏在城外的三万精兵,我劝您还是不必了。”

    崔宥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猛地站起身,玉冠歪斜着滑向一侧,几缕散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他的眼球突出,嘴唇颤抖着吐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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