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凝眸: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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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知道吗?”

    她的眼神像最澄澈的秋水,若临水观望,足以让每一缕心绪都毫发毕现。秋水似乎自知其美,波光微漾,不肯被遮挡。

    “想,我想知道。”她很认真,嗓音干净得像经秋水洗过,在静夜中闪着潋滟微光,“但是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

    尾音尚在唇边,未及完全收拢,碰上他低头靠近,主动凑过来的眉眼。

    那触感轻盈灵动,正如他温柔的轻叹:“看清了吗?就是现在这样。”

    奚华没想到师兄会闭眼亲身示范,她撇开也不是,靠近也不是,疑问已然从心底涌上舌尖,但因为唇瓣挨着他的眉眼,她无法开口询问。

    不是不许亲他吗?除非真心喜欢。这是他再三强调的规则,现在他为何主动送上门来?就为了向她示范?

    “你喜欢我。”他在笑,眉眼弯弯,纤长的睫毛随之轻颤。

    这就是答案。

    奚华一下子明白了,如果她养的灵植会发芽,新生的嫩芽或许就是这种触感,纤细又柔软,勾着人想碰一下,再碰一下,却要小心翼翼不忍破坏。

    他明明还在笑,为什么她会尝到淡淡的水雾?她疑心这是错觉,难道是因为她口中干涩,所以幻想灵植的草叶上携带着露珠。

    “你亲了我,要负责的。”他说得无比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奚华忽然觉得唇上好烫,向后撤离匆忙解释:“这怎么能算?是宁师兄自己贴过来的。”

    “这怎么不算?是师妹说想知道的。”宁昉睁眼瞧她,眼中仍有水雾悠悠轻晃,“师妹不想负责?”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奚华还有印象,先前在绯云湖画舫上,当她问为什么自己不记得前世,他也展露过这样的眼神,怪她负心薄幸。

    真是没眼看,这是个深不见底的温柔陷阱,任谁看了都会缴械投降吧?她不想暴露内心,索性闭上眼睛。

    吻的感觉突如其来。

    温热唇瓣轻轻覆在她眼皮上,她才恍然大悟,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没能躲开。

    “我第一次吻你,就是现在这样。”

    他怎么可以一边做这种事一边说话?嘴唇的翕张变成细腻的摩挲。

    就像缓缓拨开一丛迷雾,邀请她重回旧梦。在那遥远旧梦里她的确说过:“你亲了我,要负责的。”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那声音似带哭腔。当时她为何会哭?此刻她为何想哭?她分明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很奇怪,闭阖的眼眸中蓄不起一滴泪珠。

    眼皮之外,他的动作渐渐加重,从若即若离变作必不可分。这难道不是犯规?刚才她也没有这样。

    就算她偶尔把他看作一块儿点心,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也只是轻轻嗅一下,浅浅碰一碰,忍住口腹之欲,不会轻举妄动。

    现在,她的点心居然开口讲话:“你是我的解药。”

    轻/吮紧随其后,让她头皮发麻,幸好只有一下,他很快停下却并未离开。

    眉眼上微湿的触感还在,炽热的气息好像凝固了。她看不到此刻的光景,好奇伸手试探,指腹擦过他温热脖颈,触碰到一次轻微的吞咽。

    她蓦地想起宁师兄去赤澜关的前夜,她强行喂他误食了几朵花,他也做出过类似的反应。

    那时他很难受,一举一动都在抗拒。现在他为何还不停下?还让这个吻向别处蔓延,经由眼窝转移到鼻梁,缓缓游走到她小巧的鼻尖。

    “不可以再亲了。”奚华推开他,阻止他继续往下。

    原来他也闭着眼,被打断才睁开,他还收着一口气,低声问她:“怎么了?”

    “你不是很难受吗?应当停下,不可以再亲了。”她心无旁骛地观察他的表情,提出她心目中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宁昉如梦初醒,迅速压下危险的想法,她说得没错,绝对不可以再继续了。

    他的表情很明显吗?无论如何也不该露出这一面。他伸手抱她,脸埋在她发间,把不该有的神色静静藏起来。

    幸好她什么也不懂,否则会很难收场。正因她什么也不懂,他更应当忍耐克制,不可以任其发展。

    他还没理顺气息,奚华忽然推他:“师兄你快看,灵植好像发芽了!”

    他胸腔里这股气息今夜大抵是顺不了了。

    她还在推他:“你不想看吗?那先放开我,我自己去看。”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快步走到灵植附近,站定了也不松手,就这样面对面托着她。

    她的心思全被破土而出的嫩芽吸引,没管他的动作,也没看他的表情,就着拥抱的姿势,偏头盯着灵植左看右看。

    努力了这么久,总算取得一点进展,她被成就感冲昏头脑。

    大约是兴奋过头,她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感觉他明显一愣,脸上有片刻茫然。

    她问:“不可以这样吗?”

    发芽的灵植难道不代表她拥有许可权?

    “可以。”宁昉放她下地,让她去看灵植的嫩芽。

    扪心自问,他不敢确定,今夜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吗?——

    万仞会的选拔如期推进,各派弟子热情高涨,选拔一连持续了好几天都没结束。

    十月十五,月圆夜。商夷路过万仞会专设的演武场,眼见一大群修士正在观望今日最后一场比试。

    他在人群最外围,远远瞧见比试双方登台,正在做自我介绍。

    其中一方是天玄宗的外门弟子奚华。

    商夷在绯云湖画舫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一心在听醉音坊歌姬唱南弋的小公主,没注意邻座的姑娘。

    初到天玄宗那日再次见到,他看她眼熟,心存试探之意,故意给她看了小黑鱼吊坠,她毫无反应,还挺冷淡,话都没和他说几句。借故和她近距离接触时,他也没感知到月息的灵力。

    月息是龙族的逆鳞,长在心脏与咽喉之间,除了最亲密的道侣之外,谁也不能触及。

    他曾经年少心动,亲手拔下自己最珍贵的鳞片,将其化作一枚月牙状玉佩,当作礼物送给戴着面纱的小公主。

    后来无相渊突发变故,他长久困在其中不得出。等他再回南弋寻找心仪之人,小公主已经无影无踪。

    他从未见过小公主真容,记得她自嘲“面貌丑陋”,他自然不信,却也不知道她容貌如何。找人就像大海捞针,他能凭借的最紧密的联系,便是月息。

    奚华身上没有月息,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不必为她停留,更没必要留下来看她比试的经过。

    但他无意中扫了一眼她的对手,太清宗青年琴修独幽,正抱着一张灵机式七弦琴朝她客气地问候。

    那张琴桐木琴面,梓木琴底,通体髹栗壳色间朱红漆,色泽典雅华贵,断纹较多,粗粗一看并无异常,就是琴修最常规的武器。[1]

    但细看就会发现,七弦琴丝弦上缠绕着魔息,正悄无声息地流淌,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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