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成双: 1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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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夏见于染交了底,也真情流露:“既然于尚书都不怕,老夫这年近花甲之人更无所畏惧,也不说什么扭转局面的大话,若你被弹劾获罪,我与你共进退,也不枉豪情一场。”

    陆洗抱拳道:“都说官场无朋友,陆某能结识二位朋友,此生无憾。”

    北风日紧,京中树木在风中的姿态各不相同,银杏叶簌簌飘落,青松依旧挺立,而梧桐早已枝桠嶙峋,正如这朝堂之上有人随风俯仰,有人宁折不弯,有人吵嚷,也有人蛰伏待命。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地方官员。

    正月,湖广布政使为修路以“盐引抵兑”发行官票;河中数州借口“备荒积谷”印开荒券;

    二月,辽北连着三处卫所隐瞒情节,以“修缮驿道”售卖路引;湖州知府假托“织造贡品”,与绸缎商合发桑田兑票、以“兴办官学”收束脩等行径不胜枚举。

    虽然不是陆洗的授意,但这些官员不约而同地效仿他的手法弥补未能从北伐的成果之中分得的一杯羹。

    与此同时,奏报一封一封像那出《渑池会》中的拍板在文辉阁传响。

    【使团拟于本月廿三启程,先行考核州县官政绩,劣者黜退,优者擢用。吏部已备候选官员名录,随行听调。】

    【大同、宣府二处田地已勘毕,计得隐田七万四千余亩,俱造册归档。军屯田因卫所推诿,进展稍滞。现责令都指挥使严饬各卫配合,限期两月内厘清。】

    【现已裁撤大同、太原等五处卫所兼理民政之权,改设州县文官管辖。军屯田亩、丁口数目俱已核查。官道修缮至偏头关,铜铁矿脉由工部遣匠勘验。惟边地民风彪悍,骤改旧制恐生变故,故请暂留两卫协理过渡。】

    林佩给陆洗留足了两个月的时间。

    他用这两个月收归朔北地权,裁撤平辽总督府,把戍边军队数量由二十万削减至六万。

    二月初,都察院齐沛把各方乱象汇总成一道针对陆洗的弹章递到御前。

    后知后觉的人们才明白事情的真相——赵国公的封号只是诱鱼上钩的饵料,待陆洗交出兵权,等待这位功臣的将是一场最终清算。

    *

    一笔朱批落在黄绫上。

    风向骤变。

    锦衣卫当夜即到陆府拿人。

    门吱呀往两边打开。

    火光刺破夜色,铁靴踏碎薄霜。

    黑影幢幢,刀鞘碰撞声惊起檐上寒鸦。

    ——“搜!”

    甲士踹开厢房,屏风倒地,各色古玩珍宝被搬空。

    司礼监的太监展开卷轴,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右相陆洗,恃功骄恣,纵属乱法,藐视天威。又涉贪渎,辜恩负国。着即革职拿问,押入诏狱,交三司严勘。钦此。】

    火把噼啪爆响,焦油味混着梅枝冷香。

    高檀踏入正厅。

    但见一人坐在北墙之下,着一袭白衣,怀抱一只三花猫儿。

    高檀道:“陆洗,你有话要说吗?”

    陆洗抚过妞儿背上的毛发,眼中充满怜爱:“妞儿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有我在身边才安宁些,请各位钦使发发善心,让它随我一起去诏狱吧。”

    高檀点了点头:“还有吗?”

    陆洗抬起头,笑道:“别的就没有了。”

    铁镣往手上一铐,赵国公、定北侯、右丞相、平辽总督的名衔统统化为泡影,昔日风光无限的陆洗今朝沦为阶下囚。

    囚车里只剩下一个人、一只猫。

    倒春寒的日子,锦衣卫抄了陆府。

    朱昱修授意中书省拟出敕令。

    ——免去于染户部尚书职,品降三等,往广南任州副官;免去贺之夏兵部尚书职,允告老还乡;革何春林、陶文治侍郎之职,流辽北边陲之镇;

    ——升侍郎从简任兵部尚书;升侍郎万怀为户部尚书。

    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波及两京一十三省的针对“陆党”的清洗。

    北京城内的盘查由镇府司主责,南京和各省由三司、吏部调拨人手协助清查。

    凡是效仿陆洗私发国债的官员一律被严加惩处,凡是以陆洗的名义在地方抵抗新《商律》之流一律下狱审问。

    一个月之内,二百余人卷入风暴之中。

    飞蓟堂共有五十余家商号被查封,范围遍布大江南北乃至海外。

    【永熙二十年三月,湖州知府收飞蓟堂茶商“疏通费”银二万两,记“梅坞雅集”。】

    【同年六月,松江府私开航线,抽分市舶司关税银未入国库,计八万七千两。】

    【兴和元年至今,九处关市“牵马钱”税银未入国库,计二十万三千两。】

    【兴和二年至今:朔北铁行虚报精铁价格,卫所照准,采买以次充好分润九万两。】

    查出的分账册一本一本放入红木箱中。

    啪嗒。

    算盘珠子最后一声响。

    小吏拿着总账本来到镇府司。

    “难怪时不时地给宫里送礼,平时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高檀用刀刃抵着石面,来来回回地刮磨,“说吧,一共查出多少?”

    小吏低下头,支支吾吾。

    高檀道:“说,别磨蹭。”

    小吏道:“一共是……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刀刃停下。

    高檀道:“多少?”

    小吏翻开账册又确认了一遍,答道:“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

    哐当,腰刀掉落。

    高檀一拳捶在柱子上:“岂有此理,他任右相的这七年,怎么可能才贪这点……。”

    根据阜国律法,在朝官员贪墨超过一百万两白银以上当处以死刑,一百万两以下则可以酌情从轻处理,有军功者一般是流放或革为庶民。

    高檀感到羞恼。

    镇府司成立不到一年,正是立威之时,自己竟然被一个阶下囚耍了。

    ——“再查,再查!”

    ——“掘地三尺也要再找一两出来。”

    不日,一名锦衣卫来报在陆府后院发现了一道新砌的砖墙。

    高檀道:“新砌的?”

    那锦衣卫道:“是,墙挨着别户人家,属下也拿不定主意,特来请示。”

    高檀想了想道:“那后面很可能就是藏匿私产的地方,宁错也不可放过。”

    锦衣卫道:“是。”

    高檀领人拆墙。

    镐锤敲打,砖土轰然倒地。

    下个瞬间众人皆瞠目结舌。

    一片岁月静好的碧绿园林映入眼帘。

    *

    花香鸟呜。

    琴音从池畔飘来。

    高檀寻声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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