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成双: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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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凿拿着笔飞快地写字:“请林相示下。”

    林佩咥口茶水,接着主持场面。

    “你们听了,本次调整赋税共有三条政令,其一叫清丈,也就是万侍郎适才所说的清点丈量。”

    “其二叫均平赋役,户部现如今是把赋役分开,赋以田亩纳课,役以户丁征集,赋役之外还有名目繁多的方物、土贡之类的额外加派。调整之后,当全部简并为一体,把赋归于地,计亩征收,把力役改为雇役,由官府雇人代役。如果赋役能实现统一,后来之人便难以巧以名目,丛弊为之一清。”

    “其三叫计田纳银,把征收实物改为征收银两,由地方官吏直接解缴入库,从此省却输送储存之费;不由保甲代办征解,免除侵蚀分款之弊。”

    众人称是。

    万怀盯着本子上的字迹,神色如醍醐灌顶。

    林佩道:“你听明白了?”

    万怀擦了擦鬓边的汗水:“下官回去就起草公文。”

    林佩笑道:“真的明白了?”

    万怀道:“是。”

    温迎本想再提醒几句,被林佩用眼神制止,退到一旁。

    林佩看向左右:“吏部和刑部也专门拨几个人负责跟进晋北形势,建全考功之制和量刑之法,争取八月定稿。”

    尧恩道:“是,下官即刻往晋北提刑按察使司增派人手。”

    杜溪亭听到这里皱起眉毛:“知言,他刑部人多,可吏部的人不够啊,今年又是大考之年。”

    林佩道:“那你从刑部借调几个。”

    尧恩:“……”

    杜溪亭立刻转忧为喜,应承下来。

    几经商榷,林佩和各部官员议定了开春先行的几件大事。

    人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炭火在盆中哔啵作响。

    林佩走到行舟图前。

    他正欣赏着这幅古画,突然在画纸边缘看到了几处霉点。

    “温迎,弄盆皂角水来。”林佩叫人,“那天借画没注意,别是在我这儿长出的霉点,还是赶紧洗掉的好。”

    温迎跟来一看,连忙放下水盆:“哎呀看来真是,这不行这不行,大人,请画师来吧。”

    林佩不等说完,拿了张白纸铺在画的正面,一笔笔往上刷水。

    温迎道:“啊?”

    林佩这就上了手。

    白纸被刷平。

    笔尖透过白纸抹过画纸,一点点洗去霉斑,散出皂角的清香。

    那手法极其细腻,去旧陈新,丝毫不改古画原有的纹路和颜色。

    温迎见此,悬着的心逐渐落下。

    他不知林佩还有这门手艺。

    林佩举止从容,一边洗画,一边问道:“你怎么看万怀?”

    温迎盯着画,想了想道:“他并没有真正明白,只按书面去做,恐怕还是低估了阻力。”

    林佩道:“他敢说话,是想干事的人,但不止他一个,永熙十四年以后科举入仕的这批官员,现居五品到三品,大多都有这个问题,文章正韵是好手,却不知道推行政令的难处,缺乏实干之能,而今一年之期,一省之地,有李良夜把控着,料他闯了祸也不至于无法弥补,届时再加以训导,等磨平了心气,将来还是堪用的。”

    温迎闻言有些感动:“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霉斑去处后,温水一冲,翻过来正面向下揭去白纸,古画便焕然一新。

    “这多好。”林佩把沾染霉污的白纸丢进火盆,笑道,“何必叫画师来,弄得人尽皆知。”

    他用皂角洗画这事,看似神不知鬼不觉,最终还是传到了对门的那双耳朵里。

    晚些时候,夜色已浓。

    林佩吹灭灯盏,走出左侧屋,见陆洗坐在大堂等着自己。

    第32章 赋税(二)

    大堂有十几张对称摆放的红木书案。

    这种书案造型古朴, 雕刻内翻马蹄足,饰梅花镂牙板,极具简约之美。

    妞儿躺在其中一张书案上。

    昏黄光线下, 整团的猫活似个芝麻花生团子。

    它斜睨林佩, 伸出爪子勾了一勾。

    林佩上前去摸。

    却还没碰到, 猫被它的主人抱走了。

    “不给你摸。”陆洗转过身去, “妞儿乖。”

    林佩道:“做甚?”

    陆洗道:“到手的好处被收走,现在你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林佩闻言,拉过邻桌的椅子, 撩起衣摆坐下。

    值夜的小吏提着灯笼从廊下走过。

    光线由左而右, 先照到陆洗微翘的唇角,后扫过林佩漆黑如渊的眼眸。

    铜漏滴着水。

    林佩道:“到手的好处被收走, 你说的是晋北布政使之位。”

    陆洗道:“是啊,前年我跟人家好说歹说,许下千般利处, 总算说动人家垫资相助,现在呢,和瓦剌互市的成果还没享受几个月, 你把人家地盘给换了。”

    林佩道:“布政使的任期不得超过六年, 是为防止地方势力坐大, 又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陆洗道:“可你换谁不好,偏换李良夜上任,不是针对他,行, 那就是针对我。”

    “有些话不说出来大家耳根都清净。”林佩见这位舍人的笔架上挂了几缕猫毛,顺手拂去,“偏偏你喜欢闹。”

    陆洗唉道:“还不是因为你从没把我放在心上。”

    林佩无奈, 跟着笑了笑:“纵然我心里有你,也架不住你硬要想歪。”

    陆洗用手指轻点桌面:“一省布政乃从二品的大员,按制,本该由陛下钦定。”

    林佩道:“我是先帝临终之前钦定的辅政大臣之一,而你只是太后后来推举的人,就连你的任命敕书都是我起草的,按制,我可以不跟你商量。”

    “那……”陆洗被塞住了一下,“那按情理,我就在你对门,我也是相国,你做决定之前不该和我商量商量么。”

    林佩道:“此时讲起情理,可你和林知行私下做的交易不也忘了与我商量么。”

    陆洗眼中划过波澜:“你……早就知道?”

    林佩道:“我还以为咱们心照不宣呢。”

    毛絮缓缓飘落。

    二人都静了静,留出片刻的时间给彼此思考。

    从听林倜说到工部交办公文时起,林佩便一直觉得蹊跷。

    他令老骆暗中查访,果然发现林倜近来在民间雇工买料,打算用官营织机生产丝绸销往江湖,从中分红。

    若说林倜能瞒住工部把事做得滴水不漏,林佩是不相信的。

    排除各种可能就只有一种情况——这事陆洗知道,工部上下也都有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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