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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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离开朝堂,叙起旧便不见停。

    他们在堂上端坐着,谁也不敢造次。于是傅清平出言,将一众不合群的老家伙都引去书房。

    谢旻允喝了两盏酒,同他们告辞。

    关月没阻拦,见他提着酒壶只嘱咐了句:“少喝点酒。”

    其实他没走远,听得见里头的笑闹声。一向他陪着关月上屋顶看星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趣,如今落雪簌簌、夜色沉眠,远望灯火万千,近听笑语未断。

    他忽然觉得有趣了。

    “打小就喜欢上屋顶。”谢剑南给自个倒了盏酒,“你这守岁的地方寻得不错,瞧着疏阔。”

    “您不是叙旧去了么?”

    “张嘴就是之乎者也,听得人犯困。”谢剑南说,“你小时候读书还行,怎么后来见到就跑呢?”

    谢旻允低头:“一直就不怎么样。”

    只是人人对他苛刻,母亲大多是忧愁的,或许他省心一些,她就会多笑笑。

    “仗打得漂亮,事却办得不利索。”谢剑南饮了酒,“姑娘思虑比你周全,只是晚了,人没寻到。”

    “无妨。”

    无权无势的人家,销声匿迹得这般干净,怎么会无妨呢?

    谢剑南很想骂他两句,张了张口将话咽回去。无言良久,又一声焰火炸开时说:“有什么事,自个扛吧。”

    “您怎么来沧州了?”

    “打仗。”谢剑南说,“他们离得远不清楚,你在青州大约知晓,南境乱得很。”

    他是沧州出身,与南境八竿子打不着。

    谢旻允闻言皱眉:“这差事怎么会落在您头上?”

    “陛下的意思。”谢剑南含糊过去,“差不多。”

    他顿了很久:“仗打得真漂亮,爹收着信很高兴。”

    谢旻允哑了一瞬:“……难得从您嘴里听见夸我的话”

    “只是锋芒太露。”

    留了祸端,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怎么就不能再忍忍呢?”

    谢旻允偏头:“就是不能。”

    谢剑南没出声,他端着斟满的酒杯站起身,直直倾倒在屋檐上。雪渐渐大了,迷了他的眼:“你其实很像我。”

    像他年轻的时候。

    表面看不出,心里却不服气,学不会忍气吞声,自然也得不到所谓的风平浪静。

    谢剑南站直身子,高高眺望着沧州:“你关伯父在这个地方守得比我久,但他不足以封侯拜相。”

    “您杀了宗加。”

    “他也可以杀。”

    谢剑南转身坐回去,目光渐深:“他有无数个可以一战封侯的机会,但他永远眼睁睁看着它逝去。永远的宿敌才是保命符,这个道理,我明白得晚了。”

    他想起多年前的某个雪夜。

    他们在众人面前争吵,全然不顾体面。明明可以再追,将残兵清理干净,少说得三五年安生。

    可统帅不肯下令。

    谢剑南很想给故去的旧友说声对不住。

    他如今困于囚笼,都是咎由自取。

    谢旻允心里忽然揪了一下:“您去南境,是不是因为——”

    “看见你像我,爹也很高兴。”谢剑南摆手,“替你挡这一回,往后再没这等好事了。”

    他声音越发低了:“……若不是我,陛下不会忌惮至此,其实丫头该恨我。”

    “不是您的错。”

    “是不是的,不紧要了。”谢剑南拍拍他的肩,“往后记着,遇事切莫冲动,要思虑周全。”

    谢旻允敷衍地嗯了声。

    谢剑南笑开了。

    自个的儿子,他很了解,就知道这小子听不进去,可他还是得说:“其实你打小就很有主意,遇事并不冲动,只是没法忍气吞声。”

    有些跟头总得自个栽过,才晓得收敛脾性。

    “爹不说了。”

    谢剑南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里头包着什么,展开来是一支模样难看的兰花簪。

    他盯了许久:“你母亲当初非要自己做,说日后给你添进聘礼,可做了许多回,还是难看得厉害。她舍不得,就挑了勉强能看出模样的一支留下,非说日后偷偷送给人家,你拿着吧。”

    谢旻允没有接。

    “那丫头脾气像她娘,想定的事情不轻易更改。”谢剑南说,“她心里委屈,自然有些气性。若你妹妹还在,我定要打上门去出气。脸皮厚些,多说几句好话,过个年自己躲起来喝酒算什么。”

    谢旻允细细抚过兰花簪,轻声道:“果然很难看。”

    谢剑南笑笑:“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支了。”

    院墙出,玉兰枝头积着薄雪,在冬日了无生气。

    谢旻允将簪子包好收起来:“我娘喜欢兰花。”

    可侯府有许多玉兰。

    他小时候曾以为兰花就是玉兰,后来才知道,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每每他问起,母亲总是伤神,可少时不懂,一定要个结果。

    听母亲的身边的侍女说,那晚她在阶前坐了整夜。

    之后他仍有许多疑惑,却再不问了。

    “陛下当初,并不得先帝喜爱。”

    谢旻允嗯了声:“陛下的旧事,多少听过一些。”

    “一则心狠手辣,二则借顾家的力。”谢剑南合眼,“纵然我不说,你也猜了七八分,最初与我定亲的不是你母亲。先帝属意的东宫人选在赈灾途中亡故,她本该是那人心腹的正妻。”

    “先帝是明君,可他也护着天家体面,尚有转圜余地之时,先帝选了自己儿子。都已过了聘,为了替他遮掩丑事,就换了你母亲。”

    其中的心酸和挣扎,他并不想再提。

    “……若到此为止,也没什么。”

    “你母亲喜欢兰花,可侯府的玉兰树是一早种下的,她便改口说自己喜欢玉兰,将院里院外都命人栽满了,连府里下人都觉得她喜欢玉兰。”谢剑南说,“当初你追着她问,虽不知你从哪儿得知,她心里很高兴,但也惶恐。”

    谢旻允喉间仿佛哽着什么,发不出声。

    他在宫里问过母亲。

    在陛下面前。

    “她身子本来就弱,又忧思过重。”

    谢旻允没有出声,他并不想拆穿父亲单薄的宽慰。

    顾嫣一直很想要个女儿,进宫看姐姐时一向笑得眉眼弯弯,平日小心谨慎,吃穿用度都要问过大夫才行。

    顾容那时笑她,索性叫太医去盯着。

    那大约是她此生最后悔的事之一。

    他也很难不责备年少的自己。

    “他心里不在意任何人。”谢剑南说,“万幸东宫不像他。”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玉兰树上:“这是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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