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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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令之轻声说:“我以为荆狄慕容宗室被杀光了。”

    他抬起眼,却见景昭转过脸来,笑吟吟看着他,微笑说道:“总有些漏网之鱼。”

    父皇当年确实杀了很多。

    慕容诩和他的子女妻妾尽数被杀,荆狄慕容氏身为皇族,五年来成功在北方引起了足够的民怨民愤。一朝伪朝覆灭,慕容氏宗亲要被投入天牢等待处置,押送几位亲王的过程中,暴怒的京城民众活生生推翻囚车,一拥而上,将不可一世的荆狄贵人们撕成了烂泥。

    那种奇异的异样又出现了。

    裴令之低头看她,眼底微带忧虑,景昭却浑然不改,只静静回视,微笑说道:“成王败寇,历来如此,血债唯有血偿,此乃天意,亦是民意。”

    时间倒拨回十五年前,慕容诩尽诛桓氏皇族,羞辱长乐公主,北方黎民倒悬,水深火热。

    这一笔笔的血债,甚至没有等到慕容诩寿终正寝向他的后世子孙清算,就由慕容诩亲自交还。

    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不知是谁在鼓噪。

    一口笼子推了出来。

    笼子里装着一个镶金裹玉的中年人。

    这是今夜拍卖的压轴,是全场倒数第二件藏品。

    什么能胜过慕容氏的郡主?

    就凭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庸碌中年男人?

    他姓桓,据说出自齐朝桓氏皇族,是一位正正经经的亲王世子。

    消金坊的藏品,可能会夸大价值,但不会虚构价值。

    就像那名荆狄女子,不一定是真正的郡主,但一定是荆狄慕容氏的宗室血脉。

    裴令之注意到,景昭依然没有出声,但身体稍微坐直了些。

    景昭心想,这个人很可能是真的。

    桓氏皇族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她母亲是末帝公主,最后的桓氏皇族大宗血脉,她当然了解桓氏。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年,她坐视皇帝秘密诛杀过许多残存的桓氏血脉。

    大楚承接齐朝正统,那么桓氏血脉的出现,说不准便会被有心人利用。

    为了皇太女,皇帝当然不惮于杀人。

    他也丝毫不觉得愧对妻子,正如景昭不觉得愧对母亲。

    因为他们了解她。

    天家薄情,与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相比,当然是女儿的皇位更加重要。

    长乐公主的心思就是这样简单。

    简单不意味着容易改变。

    相反,简单也可能意味着绝对的坚定和无法动摇。

    她说要撑住,于是强撑到病体沉疴的最后一刻。

    她说要报仇,连亲生血脉都可以眼也不眨诛杀。

    她说要许来生……

    想必黄泉路上,也会坚持等着皇帝.

    最后一件拍品,作为大轴,并没有在此间出场。

    厅中宾客们习以为常,景昭和裴令之随大流起身,只见每个席位外守着的侍从走上前,手中捧着四指宽窄的绸布。

    来到身前,侍从屈膝行礼,道:“请贵人覆眼,移步观看今日最后一件藏品——”

    “它也会是,一个绝妙夜晚的开端。”

    第87章 消金(三) 景昭小声说:“你真好看。……

    一件沉重的事物, 落在雀奴头上。

    他的眉毛被细心修剪描画,眼尾染上薄红,唇鼻面颊精心修饰, 身上穿着前所未见的华丽衣物, 即使在百花山庄那等纸醉金迷的地界也从未有过。腰间佩着只有朝中贵人才能佩戴的朱组青绂,下方琳琅相击,叮当作响,极为好听。

    他被打扮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尊贵又美艳的玩物。

    但雀奴看不见自己这幅模样。

    他眼前覆着一条白绫, 质地柔软却极为遮光, 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光,看不见景象,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模样, 也看不见自己那些同伴去了哪里。

    有人将他扶起来, 动作极为温柔妥帖。

    但这份温柔妥帖自然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他的精致装扮。

    两个人一左一右扶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将他扶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笼子里,然后让他坐下。

    无知无觉会带来极度的恐惧。

    一片昏黑中,雀奴很是心慌,不知所措,只能温驯地坐下来。

    喀啦!

    笼子锁上了。

    混沌里,他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极低的哭声。

    有人哭着对他说:“雀奴, 我想死。”.

    景昭睁开眼。

    她看见了一片极为柔和的光芒, 并不刺目,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用力眨了眨眼, 侧首看去,只见裴令之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正不断眨着眼睛,眼梢有些泛红。

    景昭赶紧抓住他的手,示意裴令之小心些揉眼睛,不要带掉面纱。

    然后她才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着四周。

    巨大的厅堂中,座位三三两两,各自散布,其间用屏风、栅栏隔开,不算华丽,却有种说不出的风雅好看。

    厅堂正中间仍有高台,高台上铺着殷红的厚毯,灯光下就像是凝结的血。

    景昭想起刚才蒙着眼的经历,抬手找到裴令之的手心,开始写字。

    ——要糟了。

    裴令之看向她,眼底同样含着一点说不出的忧虑。

    景昭继续写:船。

    二人对视一眼。

    轻微的颠簸,片刻的寒冷,带着潮湿的风,还有隐隐的水声,此刻在他们心中化为一个相同的答案。

    他们现在,正身处一条巨大的船上。

    消金坊的背后,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

    只是城中向来禁止在内河行船,河畔又无船只,苏惠调查时没有漏掉这一点,他们就忽略了水路,认为拍卖会的活动范围仅仅在消金坊内部,不会离开。

    谁能想到,消金坊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将所有人转移到了一条大船上?

    手心一痒,景昭集中注意力辨别,发觉裴令之写的是四个字:地下水道。

    地下水道,由小船离开城中,登上大船。

    景昭抬手要写,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太慢,附到裴令之耳畔低声说:“不对,这里的宾客不会有身份太贵重的人,这里要么没有身份足够的贵客,要么那些贵客在别的地方。”

    “为什么?”

    景昭心想这还用说?真正活在云端的人无法接受被人以任何形式摆布,像这样蒙上眼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岂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主动权交到他人手中。

    她张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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