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女: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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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春生嫂子……”

    春生是这家男人的名字。

    春生嫂子昨晚还和景昭说了会话,并不觉得景昭非常难以相处。即使此刻既迷茫又慌乱,还是壮起胆子拍着胸脯向景昭保证:“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六子媳妇是我们村长家的儿媳妇,最和气的一个人,荷花她爹是这几个村唯一一个会写字的读书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荷花已经羞惭不已,几欲落泪。

    六子媳妇咬唇,忽的挺起胸膛,大声道:“几位贵人,你们要打要罚就冲我来吧,是我起了坏心,动了邪念,见你们有车有马,就想偷几两银子。我堂嫂是被我硬拉来的,稻穗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偷东西?

    房主春生夫妇顿时瞪大了眼,春生嫂子连声嚷着这不可能,稻穗扑进母亲怀里哇一声痛哭起来,荷花连连摆手,脸色涨红:“不是,是我,不是她!”

    屋子里鸡飞狗跳,众人各说各的,几乎乱成一锅粥。穆嫔整理好衣襟快步走出来,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景昭见她满脸费解,平静说道:“偷东西。”

    穆嫔立刻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偷东西啊,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有刺客呢。

    左右张望,穆嫔拖来一张简陋的木椅,殷勤推到景昭面前。

    景昭落座,随手拍了拍穆嫔手背,示意她站到自己的身后去,朝苏惠点了点头。

    苏惠会意,立刻道:“你说你们是为了偷东西?”

    六子媳妇忍着羞惭道:“是。”

    “为什么?”

    “是啊!”“是啊,为什么!”

    春生夫妇还在急切地追问,荷花却忍不住了,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不是,不是!”荷花痛哭着摇头,“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村子……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啊!”

    今年的征召来得格外早。

    甫一开春,征召伴随着雨水一同落到小王村的土地上,带走了村中绝大部分青壮男丁。

    又过了些许时日,新一轮的征召到来,连村中还算硬朗,不太衰老的老人也一并带走了。

    小王村的村民们在短暂的不安之后,只能如常接受了这个事实。耕田的青壮年走了,村里剩下的女人们操持着田地与家务,还要费尽心思凑足隔三差五来村中收杂税、打秋风的钱粮。

    六子媳妇的公公辈分很高,是村长,原本已经有些年纪,往年能够留在村里,今年也和她的丈夫一同被征走了。

    无可避免的,原本由村长面对的难题,直接砸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一季的稻谷还未长成,新粮还未收获,然而村中要缴纳的头子钱却已经逼近眼前,容不得丝毫拖延。

    穆嫔低声问:“什么是头子钱?”

    她自幼学习打理产业庶务,对常见的几种赋税也有些了解,却从没听说过头子钱这个词。

    这也是自然,对于高门大户来说,这等额外加收的税钱,很难收到他们头上。

    景昭皱眉道:“是加收的一种税钱,咱们北方不常见。”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裴令之已然轻声说道:“是南方官吏私下勒索的一种手段,头子钱没有固定名目,甚至没有固定抽成比例,官署也好、小吏也罢,常用这个借口向下打秋风。”

    说到这里,荷花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官府催的急,可咱们村里连自己吃的粮食都紧缺,还要挖野菜才能勉强填补,就算各家砸锅卖铁,也别想凑够啊!距离新粮下来还有些时日,难道叫村里的老人孩子全部饿死吗?”

    荷花没有说的是,往年老村长在村中时,尚且能说些好话,凑上些鸡鸭鹅贿赂小吏,将实在凑不足的那部分含糊过去。但六子媳妇是个年轻的妇人,那小吏看她长相尚可,有意挑逗,正是存了将她逼迫到低头的心,非但不肯含糊,反而格外严苛逼迫如数缴纳。

    六子媳妇本是个极为倔强的女人,心知肚明那小吏不怀好意,既不肯低头,又不愿因自己连累全村,情急之下走投无路,竟想出了偷东西这条邪路。

    眼睁睁看着荷花说出催逼赋税的实情,长久以来压在六子媳妇心上的那块大石毫无预兆地一松,羞惭、痛苦和绝望同时涌上心头,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跌跪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跪倒朝着春生夫妇、苏惠等人叩头:“春生大哥,春生嫂子,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偷了东西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偷你们的东西!”

    春生夫妇惊呼一声,眼眶也湿了。

    春生嫂子哭着扑上去:“你糊涂啊,我单知道他们要来收头子钱,不知道要收这么多——再多,全村凑一凑,哪怕勒断了腰,借遍亲戚,总不值得叫你去做贼!”

    “差多少钱?”

    一片痛哭声中,苏惠铁石心肠,冷冰冰地追问。

    “二两。”

    春生媳妇发出一声急促的吸气声。

    “……”

    房中忽然静默下来,唯有几个妇人抱头痛哭的声音回荡。

    穆嫔张了张嘴,愕然道:“银子?”

    她这句话问了也是白问。

    这种地方,能凑出银子就不错了,难道还会是金子?

    不必别人解释,穆嫔自己就能想通这一点。

    然而正是因为她想得明白,反而陷入了更大的、难解的荒谬之中。

    二两银子。

    一方水土一方物价,但哪怕穆嫔不太清楚各地物价差距,依旧有着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一套珍宝阁中的头面,至少五十两银子。

    一盒上贡的素净胭脂,市面上要八两银子。

    一间大县中最宽敞的客栈上房,二两还不够住上一整夜。

    然而就是这区区二两,远不及她随手碰碎的一只杯盏,画眉的一支螺黛,居然是一整个小王村的村民们榨干家底都补不上的天堑鸿沟。

    景昭问:“是谁收的?临澄郡还是仙野县?”

    六子媳妇提起来时,仍恨得咬牙切齿:“是县里收的,收税的就是李公差!”

    她说着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他催的急,明日一早就要来村里收,收不上就要押人丁抵税……”

    可村里的青壮已经全被征走了,哪里还有多余的人丁?

    她越想越绝望,甚至顾不上思考自己偷窃的后果,怀里抱着稻穗,哭得越发伤心了。

    清淡的足音响起。

    一缕非常清淡的香气飘来,说不出是什么香,非常好闻。

    景昭负手,看着哭成一团的女人们,平静说道:“二两银子我这里有。”

    迎着骤然亮起来的、期盼的目光,景昭问:“收税的差役明早过来?”

    六子媳妇用力点头。

    “既然如此,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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