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她盯上我了: 6、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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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宁王府时,已是夜深。

    沾染着水珠的乌黑长发沿着肩廓垂落,更显柔顺润泽,坐在桌案前的女子只穿了件单薄深衣,未曾扣好的领口微敞,露出一片白皙肌肤与弧线精致的锁骨,在烛光下有如上好羊脂玉。叶晨晚沉默地擦拭着发梢的水泽,过了半晌才对着房间暗处的角落开口,“可是焘阳那边有消息了?”

    阴影里响起低沉的嗓音,“回郡主,焘阳寄来了给您的信。”

    桌案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晃了一瞬,只在明灭间桌面便凭空多出一封信。

    “这是宁王殿下亲笔,嘱咐了务必送到郡主手上。”

    闻言,叶晨晚立刻放下了手中物什,拿起了桌面上的信封,看见信封上完整的火漆印,“可有转经他人之手?”

    “未曾,属下拿到信便风雨兼程赶来墨临,一路并未有任何人知晓此事,即使是长史大人,也并不知晓。”

    叶晨晚的吐息粗重,面上却仍端得平静,她并未立刻拆开信封,而是将其放在手中不断掂量,这跨越遥远北方的霜雪之地迢迢送至自己面前的信笺在此刻有着难以言说的分量,“母亲的病如何了?”

    阴影中传来的声音仍是平静,只带了些许难以言明的停顿,“宁王殿下的寒疾您也知晓,冬日极是难熬,不过殿下多年戎马,心志坚定,好歹是把最冷的时日熬过去了。但郡主,您要清楚,给您,和给殿下的时间都不多了。”

    良久沉默,最后只见得叶晨晚摆了摆手。烛光的明灭里,除了她手中多出的一封信,一切似乎都从未发生。

    阴影重归沉寂,叶晨晚将屋内的门窗尽数关好后,终于撕开信封,薄薄一张信纸灼得她指尖生疼,她颤抖着打开了纸张。

    纸上字迹龙飞凤舞,恣意潇洒。甫一看见这熟悉的字体,叶晨晚便感觉眼眶滚烫,她努力眨了眨眼,不让水泽模糊视线。

    “予宸晚吾女,

    墨临焘阳,相隔千里。念自汝入墨临,已有十载,分别实乃久矣。不知吾儿出落为何种模样,身体又可康健,不过为母此般风华,汝父亦是风姿倾目,想来吾儿必为人中龙凤。唯叹汝长于墨临,为母未能陪伴,实未尽母父之责。

    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几经思量,终提笔写下此信,略缓忧思。

    近日又犯寒疾,自祁连山一役落下此病,也算陈年旧疾。每至冬月,寒入五骸,四肢僵硬而不能动,卧床拥火,稍能缓之。每回想少年时纵马疾驰,弯弓射雕,感慨韶光易逝,奔流似水不复还也。体虚力乏,暗里自知。知在人间,尚复几日?

    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话至此,吾思汝父矣。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不提也罢。

    墨临暗潮汹涌,汝所为之事,吾知晓一二。然汝日渐年长,汝之所为,为母亦难干涉。只嘱咐万事小心,平安为上。汝一世长安,乃为母余生唯一之心愿。

    不知何年何月,才是相逢之日。

    安好勿念。

    珣”

    短短一封信看完,叶晨晚后背已是冷汗涔涔。诚然这么一张薄纸上只是短短一封寻常家书,即使被他人拆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话中语句,让她惴惴难安。

    信中言语间,母亲都在暗示自己寒疾严重,时日无多。而自己还在墨临被软禁为质,何时能够归乡也不知定数,更遑论王位继承一事。

    对于宁王叶珣的寒疾,叶晨晚并不了解。十年前自己刚入墨临为质时,母亲正值壮年,加之经年习武练兵,身体康健。而七年前祁连山一役后,便传来宁王因为在风雪中长途跋涉落下寒疾的消息,此后母亲便很少带兵,亲临军营。叶晨晚这十年来都未曾被应允归乡,叶珣望入京觐见的请折也被屡屡扣下再无下文,故这十年来都未曾与母亲相见,叶珣又对自己的病情闪烁其词,叶晨晚遂也对母亲的寒疾不甚清楚。

    但此后叶珣访遍天下名医,寒疾仍未治愈,叶晨晚多方旁敲侧击,也能猜到叶珣的病况。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这样在墨临城内为质,她也许终其一生也不能回到故乡。她必须有所动作,争取回到封地继承王爵。

    叶晨晚反反复复将这封信读了数遍,直到逐字逐句记下。她的指尖良久地停留在书信开头“予宸晚吾女”五字上,看着“宸”字,目光深沉如窗外夜色。

    她将思绪理顺,强忍着眼眶中酸涩滚烫的不适感,最后再将这熟悉的字体刻入脑海,最终将信借着灯火点燃,信纸蜷曲扭动,一点一点焚烧成灰。火焰跃动在她漆黑眼瞳里,却照不亮她眸底最深处。

    、

    三日后

    墨临城南寻鹿山下僻静处依山傍水,在这繁华皇都内辟出一片清净之地,墨临墨氏的府邸便建于此处,层楼叠榭,临水而居。翠竹万顷衬出山色清明,亭台楼阁便隐于花叶之中。

    早晨的阳光尚还柔和,天空澄澈如镜。天光洒落为山麓中的墨府镀上一层光辉,飞鸟穿林而过,静谧沉寂。

    墨府大门前高悬一块檀木烫金的牌匾,上书“光风霁月”四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是昔年玄朝开国时任祭司的墨氏家主墨怀徵所题。铜环扣门的声音响起,侍女拉开朱色大门,正见女子斜倚在门口,发带束起一头长发沿着肩头垂落,身着朱色箭衣金丝绲边衬出她高挑身形。日光打在她身上,更显出她眉眼间的凌厉气质。

    “燕将军,”侍女行了个礼,“有什么事吗?”

    燕矜点点头,“我找你们小姐。”

    “小姐还在休息,说今日不见客。您有什么事,我为您转告。”

    “休息?”燕矜抬头看了眼天色,天光大亮,“这都什么时辰了,她还睡?”

    “小姐近日身体不好精力疲乏···”

    燕矜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显然是听惯了类似的说法,“行了,就墨拂歌那德行我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精神好过?我去找她。”

    “诶··小姐说了今日不见客,宗将军您别为难我···”这侍女显然是才在府上没服侍多久的新人,全不知墨拂歌说自己身体抱恙的借口可以拿来应付多数访客,却独独打发不了燕矜,她只得急忙拦住对方的脚步,却感觉被一个力道轻巧一推便被送到一边,而那人早已绕过她向府里走去。她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才好。

    燕矜轻车熟路地一路向着墨府僻静处走,直到走入一处遍植紫藤的宅院,大簇紫藤开得繁茂,在微风中懒懒招摇,好似紫色融雪。守在门口的少女看见她走入,急忙迎上来,“燕将军,小姐在休息。”

    燕矜淡淡扫了侍女一眼,认出这是墨拂歌的贴身侍女白琚,“我知道,我就是叫她起来的。什么点了,还睡。”说完已经绕过白琚直接走入房间。

    天青骨瓷瓶中插的晚梅枝干清癯,修建得恰到好处,冷梅花香流溢。即使是卧房,屋内也四处堆砌着书籍,桌案上尽是不知为何被屋主人随意丢弃的字画。刚走入里间的燕矜就正对上一双冷墨色的清冷双瞳。侍女说正在休息的墨拂歌此刻着一件月白单衣,正靠在床栏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手中还握了本书卷,姿势看上去颇为慵懒——除了看向她时冷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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