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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文学www.damiwx.com提供的《生涩》 80-90(第2/16页)
习惯,每个烟蒂尾端都留有一小截没燃尽的烟草卷。
车尾灯的红光恰好打在那堆烟蒂上,为它们着上深红色彩。
这时候顾予岑才发现,原来烟屁股和每逢人家有喜事时放的小鞭炮长得这么像。
若是眼花一些,还真要分不烟蒂和小鞭炮的区别,但小鞭炮点着的时候,是轰轰烈烈的喜事,烟蒂燃烧时,却是缄默无言的等待。
顾予岑垂下眼皮,他看见楚松砚口袋侧兜里露出来的烟盒一角,刚好和地上那烟屁股是一个牌子。
原来,刚才楚松砚一直站在那儿等着他。
这俩人都为自己挑了个绝佳的位置,能够完美地将每个走出饭店的客人的脸看清,却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没看清彼此。
楚松砚上车后格外懂事,他安静地靠着窗,视线低垂着看向窗外的马路,整个人瑟缩在一片小空间内,保证完全不会碰到顾予岑。
顾予岑也扭头看向另一边窗外。
同坐一排的两人,中间却隔着楚河汉界。
到了酒店后,依旧是顾予岑走在最前方,楚松砚在后方远远地跟着。
顾予岑走的飞快,若非电梯迟迟不来,逼迫他停下脚步等待,或许他早就将楚松砚远远地甩开。
顾予岑抬着眼皮,通过电梯门的铁质表层看清自己的脸,也看清楚松砚的姿态。
他看见,楚松砚正蜷缩着身子,慢慢在原地蹲下,像是突如其来的胃痛,导致他站都站不起来。
顾予岑转动眸子,不再看那道属于楚松砚的倒影。
电梯来了。
顾予岑径直走进去。
楚松砚还蹲在原地。
顾予岑长摁开门键,难得出声说:“上不上来,不上来我就关门了。”
楚松砚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才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扶住墙壁,极其缓慢地站起来,但身体刚直起来一半,他就再次滑落式地蹲了回去。
演戏。
故意的。
装模作样。
顾予岑在心底重复。
可数秒后,黑皮鞋踩着地面上属于电梯的边缘线,踏了出去。
顾予岑将楚松砚拽起来,拖进电梯里,电梯门关上后,他便直接送手,任由楚松砚重重地砸下去。
楚松砚被摔得脑袋嗡嗡响,眼前甚至都黑了几秒,仿佛被摔进了密不透光的异世界。但下一秒,顾予岑的话就将他拖了出来——
“不是为了草我,甚至都能编出来开始喜欢疼痛这种谎话吗,现在轻轻摔一下,怎么就像要死了一样。”
顾予岑语调轻缓,字句讽刺。
楚松砚慢慢睁开眼,看向高于自己的顾予岑。
电梯顶端有一圈灯,那灯影氤氲着停在顾予岑的头顶,像上帝佩戴的慈悲光环,可顾予岑那讥讽的表情,分明是恶魔凯撒的化身。
楚松砚撑着地板,将身体撑起来,背靠铁墙坐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只是太晕了。”
他的语调也如此轻缓,却是与顾予岑截然不同的平和。
其实他很清楚顾予岑如今对待他的态度根本不够恶劣,如果是十七岁的顾予岑,在他选择又一次的欺骗和抛弃后,顾予岑只会直截了当地在日历上挑选一个适合下殡的日子,带着最厚实的枕头,深夜里摸进他的房间,而后用最利落干脆的方式将他闷死在床上。
因为楚松砚带来了他所厌恶、憎恨的一切。
那是十七岁的少年所不能容忍的。
但现在的顾予岑就像被楚松砚生生磨软了骨头,连对他背叛的事实的接受度都提高了不少。
其实不是顾予岑没想过做出和十七岁时一样的决定,而是他比十七岁的顾予岑更了解楚松砚,这么多年亲眼看他从最底层爬到如今的位置。
你憎恨他,却也由衷地敬仰他。
他原本低于你,却一步步靠着自己的手脚爬到比你更高的位置。
所以如今顾予岑对待楚松砚的感情,恨低于悯。
他一边痛快利落地斩断不该有的感情,一边控制不住出于怜悯的心态而伸出手去拖拽他、侧过耳朵去听他说。
顾予岑只不过是还没学会如何用“不被爱恨混淆”的方式来表达怜悯。
楚松砚或许看得很清楚,又或许根本不准备仔细去瞧。
他拜佛时是真的祈求愿望成真,可踏出寺庙的低槛后,他也是真的发现了——
他祈求感情上的解脱,不是出于对顾予岑的愧疚,而是出于对身体痛苦的逃避。
耳鸣、幻觉、低迷的精神状态。
种种迹象都让他感到恐惧,这些不受控制的东西,就仿佛又把他扔回了冬天的雪地里,要将他生生冻死。
林禹能解决他身体之外的困处,顾予岑能解决他身体之内的困处。
他离不开林禹,因为他需要林禹为他处理好前方路上的隐患,他也离不开顾予岑,因为他想从不受控的恐惧中解脱。
所以,当看见被顾予岑扔掉的护身符时,楚松砚就在想,或许这就是佛祖为他指的路。
就让他再靠近顾予岑一段时间吧。
让他躲避开那些恐惧吧。
楚松砚看着顾予岑,就像在看路灯下飞舞的蛾子。
他期待这只蛾子能扑向自己。
当蛾子靠近后,火苗窜起,尸体变为养分。
“嗡嗡嗡——”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
声音从楚松砚的上衣口袋中传来。
谁的来电?
顾予岑的视线笔直地看向楚松砚的眼底。
楚松砚动作幅度很小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顾予岑根本无法看清手机屏幕。
电梯内如此安静,顾予岑却完全听不见手机那边的声音。
但通过楚松砚那强撑着的语气,他很轻易就能猜出那头是谁——
楚松砚的情人、爱人、恋人。
林禹。
挂断电话后,楚松砚将手机反扣着放到地面,像是连最后一丝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的力气都不剩。
仿佛只有那通电话能提起他的兴趣,让他不再像个死人一样。
顾予岑紧盯着他。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凑过来说那些下贱的、混淆意味的话。
电梯抵达后,顾予岑快步走出去。
楚松砚却再次像个幽灵一样紧跟在他身后,不出声响,也不传达任何情绪,只是无意义地跟着,仿佛他所作所为都只是想让顾予岑不顺心罢了。
难不成这也是他对当年张旻年那件事的反击吗?
顾予岑停住脚步,猛地回头。
楚松砚也恰到好处地停住。
顾予岑说:“别再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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