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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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时有了猜测。

    定是陛下来了。

    李秉真也想到这个可能。

    转身就走当然可以,但他人已经走到这,肯定已经有人发现他,回头对建帝禀报,天子还以为他来承乾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了他就避走。

    李秉真着人通传,入内后果然见到建帝,先向他请罪。

    建帝似乎心情很好,怀抱小皇子在逗弄,宽容地赦免李秉真,“朕与贵妃正好要出去走走,你们一起罢。”

    李琪瑛咬唇,看一眼姐姐,跟了上去。

    建帝抱着小皇子率先踏出承乾宫,明黄龙靴踩在未化的残雪上咯吱作响。怀里的儿子连一岁都没有,他倒煞有其事地在那儿自顾对话。

    李秉真落后半步,走着走着,注意到太常池边的冰面在日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小皇子在建帝怀里轻轻扭动,可那点力道完全撼动不了建帝,甚至没被察觉。

    这根本就不是抱孩子的姿势,李贵妃双眼紧盯儿子,又不敢触怒建帝,脸色苍白。

    李琪瑛最怕的就是这个,她这些日子来宫里也见过建帝,深知他对待小皇子的随意,每次都要吓得承乾宫众人心跳如鼓,生怕他一个失手给几个月大的小皇子带去危险。

    又因之前种种,她早歇了对建帝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和淡淡的厌恶。

    “次奴想看水鸟?”建帝不知众人的怒不敢言,朗笑着往湖边走去,玄色大氅扫过结了霜的梅枝。

    李秉真瞳孔微缩——那处木制围栏不知何时断了两根,露出犬牙交错的裂口。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建帝走得太快,身形急晃,龙纹皂靴在冰面打滑。李秉真箭步上前时,只听见长姐的惊叫刺破凝滞的空气。

    三道身影同时扑向建帝,李秉真、李贵妃和李琪瑛。

    终究是李秉真步伐更快一些,但抓住皇子襁褓的瞬间,他后腰也随之撞上断裂的木栏,剧痛如利刃贯穿肺腑。

    “大人!”宫人惊呼中,李秉真将小皇子稳稳推回建帝怀中,自己却踉跄跌坐在冰渣里。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他咬牙将血沫咽下,手指深深抠进冰层。

    把儿子抢回怀里,李贵妃紧接着看向被人搀扶的弟弟,目中惊色未退,“少思,你如何了?”

    建帝也稍稍镇定下来,方才他不是存心要摔儿子。

    他再心狠,也不至于亲手杀子。

    慢慢站起,李秉真费了会儿忍住喉间痒意,“无事。”

    建帝则凝视着他被冰水浸透的官袍下摆,忽而颔首,“少思赤胆忠心,当赏。”

    随侍太监捧出描金漆盘,六颗鸽卵大小的紫色丹丸在雪光中泛着妖异光泽。

    “此乃高人进献的紫金丹,有延年益寿之效。”建帝亲手拈起丹丸,“朕每日都在服用,确实深感有奇效。少思,你向来体弱,朕便赏你一丸,紫金丸定能助你强身健体。”

    建帝特意赏赐,李秉真无法推拒,接过丹药时,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他想起张颖再三叮嘱不可受凉,不可乱服补药,便准备把药放进袖囊。

    建帝:“这几丸药刚制出来不久,越早吃药效越佳,还要配温酒服用。万云——”

    在他吩咐之前,万云就已经让小太监拿来温酒。

    建帝喜怒不定,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李秉真只得趁着俯身谢恩,将丹药压在舌下。

    陛下总不会派人看他是否真的吞了下去。

    随着一盏温酒入喉,李秉真脸色微变。

    药丸遇水融化,转瞬间竟就化了小半。

    他没再耽搁,找了个借口匆匆告退,转到无人的拐角,手扶枯树剧烈呛咳,把余下的药都吐了出来。

    但他仍能感觉到方才不小心吞进去的那些药已经生效,五脏六腑隐生寒意。

    **

    李秉真回府时,檐角冰棱正往下滴着雪水。

    他扶着车辕的手指泛着青白,官袍下摆的冰碴在暖阳里融成深色水痕。

    吩咐藉香去请张颖,他边往月舍走,边擦嘴角,腰伤和体内的寒意交织,让他步伐极慢。

    清蕴正坐在院子里,背对着阳光绣荷包。

    这是她年前就答应李秉真的,他送了画,她便送他一份代表二人的荷包。

    小像不好绣,清蕴便选定霜冻后的青竹与冬日暖阳。

    白兰白芷看了,都以为她为暖阳,殊不知在她心中,李秉真才是后者。

    不紧不慢地穿针引线,闻得动静的清蕴抬首,望见李秉真这幅模样,愣了一愣,瞬间起身。

    “怎么弄成这样?”她疾步上前。

    “不小心沾了寒气。”李秉真勉强笑笑,齿缝间还渗着血丝,不敢说太多话。

    清蕴却已嗅到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突然抓住他遮掩的袖口,暗红斑驳的血迹在绯红官袍不算显眼,可也绝不至于能够忽略。

    那只总轻盈执着画笔的手忽然攥住她肩头,指节因剧痛泛起青白。

    “别怕……”李秉真话未说完,人彻底倒了下去。

    清蕴抱着身体瘫软下的他跌坐在地,仍有茫然。

    还是女使们纷纷反应过来,帮她把人搬到床榻上。

    张颖赶到时,李秉真脸侧的软枕已染透半边。

    他三指搭上寸关尺,忽然倒抽冷气:“紫金砂混着鹤顶红?他吃了什么!”

    清蕴已经从藏翠口中得知宫中的事,轻声道:“是御赐的丹药。”

    “胡闹!”张颖的银针簌簌落下。

    他先前给世子服的药里有味白萼兰,最忌与丹砂相冲。一旦如此,就会寒毒入体,心脉迅速衰竭。

    如果把李秉真的身体比作一块脆弱的布,他之前所做,就是使布更有韧性,让之前那些已经出现的裂痕不至于影响整体。

    可这丸丹药就像一股强横无比的外力,直接把布撕成了几块!

    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把布拼凑回去。

    向来从容不迫的张颖,手竟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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