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引: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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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的是,如果一直如此渐渐虚弱下去,多苟延残喘几年,母亲会慢慢接受, 而非骤然离世。

    但和清蕴成婚后, 他对这个方法,突然萌生了一些兴趣。

    ……

    辞官隐居?这个可能,清蕴从来没想过。

    她来自江苏, 故乡就在江苏,但她从没想过要回那个地方,那里的回忆并不让人留恋。

    父亲掌书院,在当地小有名望, 他们家也算得上富足, 但相比盘踞富足的豪绅世家仍远远不如。见他们必要卑躬屈膝, 曲意逢迎, 每每遇见,她偶尔能感受到他们在自己一家人身上流连的目光, 不是看人,而是货物、牲畜般低下。

    他们并不在乎权贵圈外的人是否会有“人格”,也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不喜欢?夺之便好。

    父亲曾经入仕,当过七品县令,后又主动辞官,以书院为生。在他心中官场太腐朽,容不得他这样的清正之人,惟愿自己教出的学生能够改变建朝官场风气。

    天真而烂漫的想法,清蕴那时不理解,也会说着支持爹爹。

    直到后来经历了倭寇肆虐,失去父母,孤身流浪半年,她清楚地领略到无权无势,无论身处何地都会被盘剥、被欺凌。

    想要安稳优渥的生活,唯有自己手握权势,或身处其中。

    而论权势,哪里又能比得过京城?

    王家人说她淡薄名利,但清蕴自己清楚,她想要权势,喜欢富贵,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两者。

    王家是她无法久待的地方,齐国公府则是她在综合各种考量后,认为自己最有可能进入其中的地方。

    齐国公掌兵,大长公主为皇家至亲,世子如何已不算十分重要。如果李秉真的父母不是这二人,她大概率不会考虑他。

    但他身处其中,反而对这些最为平淡,甚至不屑一顾。

    这些想法,清蕴当然不会对李秉真说出。

    纵使他们相处和睦,几度交心。

    **

    宽大龙辇内,建帝正独自下棋,自言自语般道:“天泽,天泽帝,这个年号有些一般,龙熙如何?”

    万云不在,无人回话。

    建帝看向李审言,他先怔了怔,才回神般发现对方在问自己,“臣觉得,陛下想的就是最好的。”

    建帝眼底流露不以为然。

    世间天赋异禀、武力卓绝的人很多,他为何单单重用李审言,特意让人在承乾宫表演?当然是给齐国公和大长公主看。

    事实证明,李审言有些作用,但如今看来,也不算很多。他性子实在有些笨,不懂迂回,也不擅筹谋。

    听他说自己很少读书,家里也不会特意请人教导,建帝想想就理解了。怪不得被大长公主压制这么久,能想出的办法就是跑到他面前卖艺。

    冲在他一心往上爬,有股狠劲和倔劲的份上,建帝没发脾气,反而问:“刚才在想什么?”

    “臣在想,齐国公要自请辞官,是不是可以如陛下意愿,打散李家军,混入卫所。”

    “哪有那么容易。”建帝摇头,“李家军极度排外,没做好准备,朕可不能冒然把他们放进其他卫所里。”

    他看着李审言,好奇,“齐国公请辞,你有什么感觉?”

    “和臣无关。”李审言硬邦邦道,“反正他从来没把臣当儿子,臣也只当从小就没了父母。”

    这话语。建帝又想笑了,“话不能这么说,有大长公主在,他有心想对你好也无力。更何况,他这次请辞也未必是真,以退为进罢了,等着人留他呢。”

    他起初觉得李审言是个出身不好、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把人放在身边这么久,时常对话,又觉得实在是个可怜人,有那么点心机,但不多。

    看他说完这番话,李审言依然是对齐国公忿忿的神色就知道了。

    “你对齐国公有怨,那对兄长呢?”

    李审言目露复杂,想恨又不想恨的模样,最终道:“他也是个可怜人。”

    建帝审视他的表情,然而除去真诚,再无其他。

    建帝有些理解他。

    正如他自己,对这个表弟一度也很同情,怜惜姑母和表弟的遭遇。后来即便越来越不喜姑母和齐国公,每每见李秉真病危,也还是让太医全力救治。

    李审言这样说,正表明手段虽狠辣些,但内心深处终究柔软。

    这样用起来也无需太提防。

    倒是他的另一重身份让建帝忽然想起一事,“之前你与陆清蕴比试投壶赛,和她说了什么?”

    “陆清蕴?”

    “便是你嫂嫂,李秉真刚娶的夫人。”

    李审言老实道:“臣说想与她合作,她拒绝了,随后直接退赛。”

    说完,似乎还有不解。

    建帝哈哈一笑,“你啊你,以你和李秉真的关系,她冰雪聪明,当然会怀疑你的居心。”

    这样的话,私底下说起来有几分亲昵暧昧,建帝不觉有什么,李审言眼底了然,面上做出被点醒的模样。

    因提起清蕴,建帝多说了几句,可是因李审言在他面前的“木讷”“老实”和“一板一眼”,终究提不起太大兴趣。

    所以说了几句,就随口道:“如果朕再增设几个卫所,把你放过去,你觉得如何?”

    李审言立刻跪地,“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建帝收回视线,“再说罢。”

    一个放在身边取乐的玩意罢了,旗手校尉的位置就已足够打发。

    招手道:“过来陪朕下棋。”

    李审言为难,“臣不擅此道。”

    “无事,朕教你,随便下下而已。”

    **

    除去夜晚歇息,马车几乎没有停下,不少人病倒途中,原地休养,余下的,则随天子浩浩荡荡归京。

    入城已是傍晚,清蕴和李秉真休整后,发现大长公主和齐国公两位长辈依旧不见身影,对视一眼,休整好后先去拜见了太夫人。

    太夫人手持菩提佛串,微微瞥了下,确定只有他们两人,却什么也没问,浑浊的眼重新闭上,“你们一路劳顿,也辛苦了,今晚就好好歇息罢。”

    她在这个家中,几乎已经到了万事不操心的地步。

    李秉真拉着清蕴离开,慢声道:“祖母心中,是我和母亲逼走了李审言,故而不想理会我们。”

    穿过月洞门,清冷冷的月光扑面,将他眼下阴影铺得更浓,清蕴问:“那你如何想?”

    “我?”

    李秉真对李审言没想法,是死是活,都和他没关系。母亲要杀李审言,只要不影响整个国公府,他也不会阻拦。

    淡笑了下,“我和他向来不熟,没什么看法。”

    虽然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对李秉真而言,还不如寻常路人。

    翌日早晨,李秉真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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