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小王妃: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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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满寒露。

    “你心里,大抵也是厌极了我吧。”

    虽非他有意,但的确是因他,毁了她本可幸福顺遂的人生。

    车厢里一片静谧。

    唯有云冉轻柔而平缓的呼吸声,伴着车轮轻响,在这光线昏暗的车厢里慢慢地淌。

    ***

    昨夜忽然刮起大风,天气也骤然冷了下来。

    于是今日一早,寿康宫的宫婢们便在鎏金铜炉里燃起上好的银丝炭,将西暖阁烘得暖意融融。

    赵太后斜倚在铺着紫貂褥子的软榻上,手里摩挲着一串念珠,听着太监总管张德海回禀着昨日回门的细枝末节。

    “……殿下昨日巳时陪王妃回了侯府,一直到申时才离开。”

    “王妃大抵是吃酒醉了,下马车时,是殿下亲自抱着进的院子。”

    张德海垂着眼睑,声音压得极低,“只是殿下并未留宿,径直回了深柳堂。”

    念珠顿在指间,赵太后鬓边那支赤金镶珠的凤钗也微微晃了晃。

    “哦?亲自抱进去的?”

    她眉梢挑了挑,尾音拖得悠长,“却又没留下?”

    张德海身子躬得更深:“是。”

    “这可不行。”

    赵太后指尖在榻沿轻轻叩着,忽然停下:“张德海,你先退下。”

    张德海眼珠子转了转,而后应下:“是。”

    待这太监离开,赵太后端起一旁的茶盏浅啜了口,对着侍立在侧的兰桂嬷嬷缓缓开了口:“前日夜里就没留宿,昨夜又没留宿,哀家费了这么大劲儿给他娶个媳妇,难不成是放在他府里当摆设不成?”

    “兰桂,你说说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赵太后将茶碗重重搁在小几上:“那小丫头昨日回门,定是被家里人劝了不少酒,方才醉得不省人事。他倒好,抱也抱了,偏生临门一脚又退了,这是几个意思?”

    兰桂嬷嬷一身深青色比甲,躬身宽慰:“殿下本就是个内敛的性子,王妃又是刚出阁的新妇,难免拘谨。昨日既已破例抱了王妃,可见心里是有几分在意的。”

    “在意有什么用?”

    赵太后道,“他们这桩婚事本就仓促,若不趁热打铁,就一直这么分房,哀家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还是说,他…真有什么隐疾不成?”

    赵太后蹙眉,想到六年前,使臣刚把司马璟从戎狄接回来的模样——

    他生得那样高大,却瘦得厉害,哪怕从戎狄回长安一路上走了两个月,使臣们都是好吃好喝供着他,依旧没能把他喂胖。

    说是形销骨立也不为过。

    且他执拗得厉害,一路上都不肯让人碰他,便是替他修理须发,他也不肯。

    使臣多劝他两句,他就放蛇游走,吓得再无人敢多嘴。

    是以当他蓬头垢面,修长削瘦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以为是哪来的叫花子,完全无法与她记忆中那个清秀白皙、宛若仙童的小儿子挂上钩。

    而他就直愣愣地站在大殿阶下,仰头看着御座之上锦衣华服的文宣帝和她。

    哪怕隔着一段遥遥的距离,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细看,又好似闪着某种令人心惊的幽暗。

    像一头狼。

    她当时脑中就冒出这个念头,一头野性难驯、足以把敌人撕咬成碎片的孤狼。

    可她怎么会是他的敌人呢。

    她是他的娘啊。

    心心念念盼着他、想着他的亲娘啊。

    于是她踉踉跄跄地朝他跑了过去,又含泪抓住他的手,“儿啊,我是你的母后。”

    他却沉默着挣脱她的手。

    挣扎间,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疤。

    她怔住,而后疯了般将他袖子往上拉,于是看到了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伤疤——

    鞭伤、烫伤、刀割、火燎……

    新伤叠旧疤,一道又一道。

    她还想再看,被他狠狠推开。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隔了一定的距离,方才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她。

    他在恨她。

    她知道,他肯定是恨她的。

    后来她派太医去给他检查了身体,方才知晓他身上更是疤痕遍布。

    御医的原话是:“前胸、后背、双腿,几乎无一块好肉。”

    负责去接他回来的使臣也哽咽着说了实话:“寻到殿下时,他脖间和四肢都被镣铐锁着,戎狄人每日只给他一顿饭食,更不许他出蛇洞半步。”

    少年形销骨立,宛若行尸。

    在那个黑漆漆的蛇洞里,积年累月,与蛇为伍。

    使臣还隐秘地提及他为何被投入蛇窟,因着戎狄右大将喜好娈童,而他十岁时就已出落得神清骨秀,貌若好女。

    右大将对他起了念头,却在那日夜里被他生生挖出了一只眼睛,咬断了一只耳朵,并未得逞。

    戎狄可汗念及他的身份,还有利用价值,有意饶他性命,但又要给右大将一个交代,便将他丢去了蛇窟——

    “让天神来主宰他的死活吧。”

    没人知道十岁少年该如何在那百蛇盘桓的蛇窟里活下来。

    但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此后,还在蛇洞里住了下来。

    戎狄各部落里也渐渐有了传言,那个从大晋来的质子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不是人,而是蛇妖附体。

    哪怕他出落得日渐俊美,戎狄的贵族,无论男女,有觊觎者,都被那些会拼死护住他的蛇劝退,再不敢去打他的算盘。

    赵太后心疼小儿子的遭遇,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尽力弥补,给他一品亲王的尊荣和华丽轩敞的王府,给他丰厚的食邑和用之不尽的财富珠宝,再给他寻一位温柔体贴、贤淑美貌的高门妻子。

    可他仍与她疏远着,抗拒着。

    这会儿好不容易娶了个娇美可爱的小妻子,且他这两日的表现,足以证明他对这位云家嫡女并不抗拒——

    他都愿意陪她出门去侯府了。

    要知道他从戎狄回来的这六年里,从未踏足过任何一座达官显贵的府邸。

    甚至连她这个亲娘召他入宫,都得费尽心思、一次又一次地请。

    “兰桂,还是得派你去替哀家看着他们。”

    阶下的铜鹤香炉里,青烟正顺着鹤嘴蜿蜒而上,袅袅模糊了赵太后的面容:“不论是什么原因,总得先寻到症状,方能对症下药。”

    “这一回,你且在那边多待些时候,看看他们相处的光景。阿璟这孩子,也是你看着出生,又看着他长到五岁的……”

    “唉,我实在亏欠他。若非当了这个太后,无暇分身,我恨不得亲自守在他的府中,只在他府中当老太君……”

    兰桂嬷嬷眼眸微闪,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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