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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文学www.damiwx.com提供的《地府皇帝改造指南》 130-140(第1/17页)
第131章
董仲舒来了。
董仲舒一来, 意味着这场辨经终于要迎来它的结局了。
在当下这个时代,儒生内部的意识形态其实是相对割裂的,推崇《诗》、《书》、《春秋》的学派莫衷一是, 彼此间冲突的激烈并不亚于对外的攻伐(这也是辨经中士人们口诛笔伐,丝毫不肯退让的原因之一);即使声望隆重如董仲舒董博士, 实际也无力统筹学派全局, 儒家如云的高士中, 对他暗怀腹诽、乃至公开攻击的论敌, 其实并不在少数。他在学派中的所谓声望, 看起来也只是虚无缥缈的断根浮萍而已。
可是,平和无事的时代,儒生们可以一千万次的玩弄话术, 模糊地位;但疾风知劲草,等到朝廷的狂飙突如其来, 几乎顷刻之间横扫一切儒家派别之后, 能够挺身而出,慨然承当, 正面皇权压力的, 却有且只有一个——什么叫天下之望?这就叫天下之望。什么叫一代宗师?这就叫一代宗师。执儒学之牛耳者, 就是要在这风波鼎沸、人心惶惧的时候,能够以一己之力, 捍卫道统——呜呼, 微斯人, 吾谁与归?
毫无疑问,当董仲舒毅然出京的那一刻, 学派内部关于儒宗领袖的争论,至此便彻底定谳, 再无一丝动摇之处。而在收到羽林郎的呈报之后,驻跸军中多日的皇帝也终于不再沉默,公然下旨宣告上下,给予了这位儒宗最大的敬意——天子命人预备丝帛玉璧、驷马安车,特意用稻草包裹车轮,以当年迎接鲁地宗师申公的礼节迎接董仲舒;途中又屡屡派遣使者赏赐酒食和医药,特意问候起居,言辞和蔼而又体恤。
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情意殷殷,令人感动;而这样的大张旗鼓,盛设其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全天下公开的宣示,皇帝将要正面迎击儒家宗师的言辞,而这一次旷日持久、堪称一地鸡毛的大辨经,亦终于臻至高潮。
十一日辰时二刻,皇帝戴玉冠、着朝服、御中军营帐,召见了董仲舒一行;随侍左右的有坐镇军中的大佬卫大将军、此次北伐的新贵霍将军,列位方士与侍中近臣,以及某个被皇帝特意召来,至今仍有些不明所以的太史令,司马谈。
重臣,新贵,近卫,史官;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如此郑重其事,显然是有意要将此次会面勒之山石,留之青史,永为万世的典范。而作为深明经史的大儒,董仲舒一行只是看一看帐中这个架势,当然立刻就能明白皇帝的用意。于是随行而来的列位儒生色为之微变,连行礼的动作都带上了些抖颤——如果一对一私下奏事,他们会未必害怕皇权;但骤然面对这样可能永载史册,一言一行都可能会影响千年万载的大场面,心中难免也会生起惶惑恐惧,乃至难以遏制的动摇。
在这样的一片微妙诡异的气氛中,唯一能够保持镇定从容的,居然是看起来最衰弱也最沉默的董仲舒。似乎是因为途中略感了风寒,他恭敬上前行礼之后,轻轻咳嗽了好几声,才低低出声谢罪——董博士身上可是领着朝廷的官职,事先没有天子的旨意就往军营中赶,那理论上可是有点小小罪过,不能不慎的。
不过显然,皇帝绝不会在这样的气氛中扫兴提什么小罪。他宽宏大量地赦免了儒生们所有的过错,还相当之善解人意的安慰董博士,只说孔老夫子晚年研读《易经》,手不释卷,韦编三绝;现在诸儒们不辞辛苦,千里赶赴天子的策问,可见好学之心,昭然可见,正是继承了圣人的优秀品德嘛!
说实话这一句有点阴阳怪气(显然,董博士绝不是来‘好学’的,而是来镇场子的),但董仲舒也只有拜谢;再次行礼之后,他又恭恭敬敬地询问皇帝,不知这两次的策问,又是什么样的主题?
闻听此言,执笔伫立在后的太史令精神为之一震,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立刻盯住了场面那骤然微妙的气氛——
戏肉终于来了!
显然,军中大辨经的风声从来没有保密过,而董仲舒一行启程面圣之前,恐怕已经在私下召集了学派中所有的高手,反复推敲了皇帝策问的一切细节,所以此次明知故问,不过是公然发出邀约的信号而已:
——来吧,开战!
皇帝眯起了眼睛,神色却略无动摇;他只淡淡道:
“正要请教董公。朕第一场策问的题目,是‘何为道’,不知各位有什么见解?”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或者说,在挑战终极boss之前,你必须先攻击那个带着嘲讽的随从。面对天子的垂问,董仲舒神色自若,而紧随其后的左内史儿宽向前一步,拱手以对:
“回至尊的话。天地之道,一言而蔽之,不过君臣父子四个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正是圣人的教诲。”
此言一出,偌大帐中鸦雀无声,人人的脸色都大为诡异;就连手持墨笔的太史令都忍不住探出头来,用惊诧之至的目光瞪视着站立正中的儿宽。
——不是吧,哥几个这就舔上了?!
什么“君臣父子”?什么“圣人教诲”?这跟天地大道又有个屁的关系?!这与其说是辨经,还不如说是颂圣,是献媚,是表忠心——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儒,当庭论道、守护斯文,在这样郑重其事,足以留名千古的重大场合里,一张嘴居然是跪舔皇帝——你还要脸吗?!
原本以为只有公孙弘一流的人物,才最会谄媚逢迎,柔弱无骨;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各位执天下之望的大儒,居然也可以迅速露出这样的嘴脸!
刹那间众人神色各异,投向帐中的目光各有古怪,但默然惊异之中,却绝对称不上友善;可儿宽手持笏板,昂首屹立于中,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住天子的御座——和营帐中诸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需愉快吃瓜的看众不同,辨经的成败是真正关乎儒生的兴衰存亡,乃至于千秋史评,亦由不得诸位大儒不竭尽所能,全力以付;所以此次赴约之前,他们早就已经做了充分的推演、万全的准备。而第一个问题中儿宽的挺身而出,恰恰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为了获取胜利,必须取悦皇帝;为了取悦皇帝,必须按羞忍耻、出卖名誉;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第一个问题本来就是他们故意抛弃的,这点名誉也是他们有意出卖。所谓的无耻颂圣、谄媚无骨,不过是战略的撤退,蓄意的潜伏;后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潜伏是为了更大的胜利——抛弃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了在第二个问题上全力发挥,一举确定儒家不可动摇的优势。
虽然并不明白后世哲学那些莫测的弯弯绕,但以董仲舒的高妙见闻,仍然迅速察觉出了策论中真正的玄机——两场考试两个题目,真正最要害的关键在于第二场“方法论”,而非第一场“世界观”;他们要全力守住的,也必须是第二个问题,而非第一场策问!
世界观这种东西,看起来又空又大,毫无屁用,实际上也是又空又大,毫无屁用;说实话,以现在大汉上下对于自然界认识的浅薄鄙陋,各个世界观就算是把脑浆子都斗出来,又能对现实有个什么意义?这个世界是神创造的是阴阳二气形成的或者是砰一声巨响大爆炸炸出来的,各种观点出了让玩嘴的文人爽一爽以外,能对实践产生一点影响么?
世界观是怎么解释这个世界,方法论才是怎么改造这个世界;而伟大的哲学家早就说过,相对于解释这个世界而言,更重要的应该是改造这个世界。
世界观的问题是可以含糊、可以退让的,不要说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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