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14、逢知己仙鹿藏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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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凡着布衣的,听过这故事都说:

    啊呀,我们都错怪沈参军了呀!

    他一定是冤枉,被小人谗言所害才会被贬。

    要不然,为什么文州皪山上有仙法的慈英太子要亲自下来接人,又要带着他隐居呢?

    神仙难道还看不穿人心吗?

    京里穿红紫的人则笑不出来:

    为着社会安定,慈英太子教中聚了一堆前朝余孽的事向来保密,至今该教在百姓眼里还是保佑牲畜多下崽的灶头墙贴。

    毕竟,“文州或今天或明天或者也可能永远不会造反”这种话,要是跑到城门口去喊,先不说当今圣上会不会被万姓揣测为压力太大伤了头脑;

    就算是真兴起来了手段,也只会变成从里到外所有人清除异己的绝妙途径。

    到那时候,天底下的人都说自己的仇人是文州人,文州一下多了几百万户口,钟太守还活不活呢?户部管户籍的还活不活呢?被栽赃的这些人又活不活呢?

    这也是朝中纵容了慈英太子教这么多年的另一重考虑。

    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这件事绝不能扬出来。

    哪怕文州整个州府上到太守下到小主簿都清楚,也没有一个往外多嘴多舌的。

    老实说,既然大家都听过这故事了,小皇帝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可是宫里偏偏静悄悄的,没旨意也没消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群臣又惶惶:

    这事情一关系到沈厌卿,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人人胆寒的正月,八成不会有什么好事。

    有熬不住的,不怕死的,当朝上奏了这一传闻,并不敢说沈厌卿与前朝余孽沆瀣一气要举兵上京,只是等着圣上点评。

    小皇帝好像跑神了一刻,转而看向自己舅舅:

    “文州驻军多少?周围州府的,能调动的又有多少?”

    一石惊起千层浪,阶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这是要打?

    陛下毕竟年轻,用兵可不是如此轻率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啊……

    户部尚书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侍郎,见着对方手里掐算着数,哭丧个脸:

    十几年休养生息,国库刚有起色,怎么撑得起内战啊!

    一时间朝中视线都投向国舅爷。

    往少了说些吧,不是有意欺君,可怎么也得把陛下这新奇念头打消了!

    陛下生在开国之后,哪知道战中疾苦——

    忠瑞侯擦着汗,没敢多犹豫,如实回答了两个数,以为消停了这么多年又得上马了,在心里大声叫苦。

    哪知道小皇帝只点了点头,就把这事翻了篇儿。

    群臣看着再度回归沉默的小皇帝,懵了。

    到底怎样?

    不处理吗!

    那沈厌卿呢!

    御史队伍里讲了半天小话,噌地推出一个最年轻的来。

    这人踉跄了几步站稳,抄起笏板,拱手朝上,朗声道:

    “臣冒死请问,陛下此言何意!”

    他忍着后背被汗浸湿的痒意,竭力站直。

    大不了就去撞柱子,台端说了,刑部队伍旁边那根儿离他们最近……

    然而小皇帝只平淡地俯视他,回答道:

    “朕既遣沈卿往文州任司兵参军,辅一方军事,自然要替他问问:若有不测,他帮着钟爱卿能调动多少兵。”

    这就是信得过沈厌卿的意思了。

    任他往皪山还是往州府,陛下都铁了心要当他是忠臣。

    《弹叔颐集》的头号粉丝叩谢圣恩,满意地站回去了。

    ……

    姜孚下了朝,回宫换衣进膳,看着刚端上来的满桌子菜,忽然问道:

    “给文州太守的信,可已发出去了?”

    安芰点头称是。

    姜孚夹菜,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一点滋味也吃不出来。

    他顿了顿,想起周围连个能说牢骚话的人也没有。

    他又想,好吧,他也不该有与他人说那些话的念头。

    一道菜最多吃三口,他不急不慢地轮换着。

    蓍草,蓍草。

    为什么又是蓍草?

    巧合么?

    鹿慈英,画像中衣着艳丽面容姣好的少年,居于山中不问红尘的“神王太子”,究竟是什么人?

    ……

    崇礼二年五月廿八。

    文州太守将官袍穿得整齐利落,腰挎横庭玉带,脚踏云头绸履,率州府中数位得力心腹浩浩荡荡爬上皪山。

    他豁出去了,乌纱不戴在头上,却拿在手中,以示此行若无结果就提头去京里谢罪。

    ——卧薪尝胆五年,总得给圣人个交代!

    本是破釜沉舟的气势,奈何山上风大,露水又重,钟太守深感头冷,不得不把帽子扣回头上。

    身旁长史擦掉竭力劝谏时留下的真诚泪水,转头管下人要了风帽。

    虽是五月里头,将近夏初,可这山间清风着实冻人。

    几个在山下时躲热爱凉没穿内衬的小吏后悔得鼻涕一把鼻涕又一把,凑在一起研究着哪片树叶能当手绢,叽叽喳喳闹的太守心烦。

    正当一行人极有烟火气地往山上爬时,晨雾中迎面浮出两人影,及一头通体雪白的雄鹿。

    一人青色衣衫,装束简单,披了件灰白毳衣,山雾朦胧间可见其容貌清秀过人。

    另一人着杏黄色里衣,湖蓝外袍上以金线绣着云纹,在晓光中泛着流光;

    他头上葛巾中缀了许多白桃花瓣,指间缠着红丝,最惹眼的还是他臂弯垂下的两条水红披帛,随山风猎猎而动——

    这便是鹿慈英了。

    长史心中慨叹:

    往常对着画像时,或是出于恨得牙痒,或是实在嫉妒其神韵,聚会研究慈英太子时众人常攻讦其外形。

    最常说的便是,不知多大年纪的老妖精了,还学小娘子簪花,插得跟个盆栽一样花里胡哨。

    此时定有另一人及时接话道,成天躲在深山里,必然是觉得自己容貌丑陋,不敢见人。

    要知道,人越是没什么,就越好鼓吹什么,这些神像上都画成这样,那真人一定裂口牛鼻……

    天地良心,不是他们不积口德,实在是做文州的官这几年太累太辛苦,前朝余孽的事情不可和外人说,回家还天天能看见墙上贴着这人。

    没个宣泄口发泄出来的话,他们早集体去投礼湖自尽了。

    眼下见了真人,也只好说:

    若是脸长得争气,真是搭什么五光十色的都能好看……

    而太守不愧为太守,关注点与常人都不同,一下就能抓住关键。

    他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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