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善终: 8、银灯夜雪烛照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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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掌控天下的事物,遑论他一个小小的旧臣?

    这样浅显的道理,姜孚十几岁时就懂得了。

    姜孚因此骗了他,他也因此心甘情愿入瓮,那些道理是他教给姜孚的,他须得小心维持。

    绝不可倚仗所谓师长的身份,做破例的人。

    这算是迂腐么?

    但他自己养大的学生,他怎么忍心见其伤心呢?

    姜孚有意卖弄着聪明,织了细细密密的网将他黏进去,他也甘愿就这么困在其中;

    姜孚用心敬重他,他其实本也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好学生。

    “您为什么要走呢?”

    姜孚问过他无数次,今日也如此问了。

    但年轻的君主很快意识到这是个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没在上面耽搁一刻,很快换了一句:

    “老师,倘若有一个人……”

    “嗯,倘若有一个人。”

    沈厌卿站的很端正,身体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窗纸。

    他看着那些令人困倦的暖黄色烛光,有些迷糊了,下意识复述着姜孚的话,就像是从前在授课时回答这学生的问题一样。

    不过隔了层纸。

    他想,怪这窗纸用料太精,否则这样的距离下,他该是能隐约看见姜孚的脸的。

    “……倘若有一个人,我想到他时便欢喜,见不到他时就忧愁。”

    “喜怒哀乐都随着他一举一动而变,就好像有丝线在心上牵着……”

    “那么,我应将这人当做什么呢?”

    沈厌卿答不上来。

    他想问,或许他应该问,这说的是原先要住进披香苑的人么?

    可他不能那样磋磨姜孚的心意,也不敢装的那么愚钝。

    那是欺君。

    他知道,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如今姜孚敲的就不是他的窗,问的也不是他。

    所以披香苑并没有所谓原定的主人,所以……

    “披香苑是为您改的,老师。”

    “为的是我心中念着旧日恩情,总想做些什么纪念,没想过真有见到您住进来的这天。”

    “若是不喜欢哪处,着下人斫了改了就是,若哪处都不合心意,再与我说……”

    沈厌卿张了张嘴,还未及将谢恩的话说出口,又听姜孚说:

    “您说什么我都愿听。我只求您别怀疑我,我字字都是真心。”

    这几个字不朦胧了,一个个重重落在地上,像要敲出响儿来。

    灯火倏然远去了,窗子暗下来,再没什么光影,只剩下新月的薄薄寒辉。

    姜孚走了。

    沈厌卿在窗前逡巡两步,这时才觉出赤脚踩在地上的冷。

    扔下了一堆让人心中杂乱的话,就这样跑了么?

    他既觉得荒唐,又有点恐惧起来——他设想过千百种摊牌的场景,不想姜孚竟直接将整颗心剖出来摆在他面前。

    他喉间发涩,想和说句学生尊师重道本是好事,可是说服不了自己。

    姜孚究竟想做什么?

    ……姜孚。

    他合上眼,眼前仍是少年人十四五岁的模样。

    “宁蕖,取我的毳衣给陛下送去。若得了机会就与安公公说一句话,让他劝陛下早些休息。”

    明日再想,后日再想,反正受制于人,什么也改不了。

    沈厌卿自崇礼二年来,就没有不敢破罐子破摔的事。

    连日提心吊胆的赶路已把他耗空了,他现在除了休息什么也不想。

    就算是皇帝半夜二更敲他的窗,用灯焰照他的影,拿些胡言乱语扰乱他的心思……

    天要塌,也要等天亮了再塌。

    小厨房又煮了姜糖水送来,沈厌卿抿了一口,想叫人添些糖往御书房那边送一份。

    小孩子爱甜,小孩子长大了也没有不爱甜的道理。

    但他很快又想,那么多人伺候着,怎么会少他这一份姜糖水呢?

    若是他们没及时奉上,就让大太监治他们的罪好了,不干系他的事。

    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姜糖水辛辣,把方才的寒意都祛去了。

    “余下的留着给宁蕖吧。熄灯,我要歇下了。”

    灯烛应声灭了,留下满室漆黑。

    沈厌卿放下拔步床上的纱帐,掩住了窗户那边的视野。

    今日就是再有什么神仙鬼怪来敲窗讨封,他也不会开了。

    ……

    姜孚伸手,任安芰把灯罩套回烛台上。

    烛泪积了厚厚一层,填满了锁槽,灯罩安不稳当,在风里吹的摇摇晃晃。

    安芰识相地一个字也不说,接过灯盏跟着主子回程。

    姜孚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桃林深处,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

    “窗框有些地方被焰火熏黑了,明日着人来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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