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臣: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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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下来,蘸了一些墨,落笔极快:

    “我复岳父大人一信,还烦王妃替我带给岳父大人。”

    “今日?”

    “邢昭与我同去,已在外候着,夫人不用担心。”

    说到担心的话,言子邑微微垂头:

    “王爷,我曾听邢昭说您身手了得,假如陛下栽培了些人手,埋伏在宫中,您可有办法脱身?”

    靳则聿点画老辣,一边行笔,一边答道:

    “陛下这两年为培植人手,在宫中另设了拱卫营一班人,数目不多,里头也有安插……至于‘身手了得’……”

    他笑了笑,微晾墨迹,接着将手书塞入信封,走到她身前递给她:

    “虽也想彰显一番悍勇,但无论功夫如何卓绝,要以一敌百,也难逃‘寡不敌众’四个字。”

    言侯的信来得古怪,进宫之际,靳则聿忙中一复,更是耐人寻味。

    但言子邑不愿让邢昭在外久候,收了信,便同王爷一道来至院外。

    邢昭带笑望着二人,这一笑,看出他兄妹二人有点相像来。

    靳则聿从廊中走出,问他所笑为何。

    邢昭道:“正在揣测,陛下见了王爷,会如何行事。”

    靳则聿朝他抬了抬下巴。

    邢昭半带玩笑道:

    “陛下……约莫会从病榻上起来,然后痛斥‘贼子’心机深沉……”

    靳则聿又转向言子邑,见她似乎也在“揣测”,便示意她说说看。

    言子邑凭着对陛下的印象,道:

    “陛下虽然常常云里雾里,敲敲打打,但……素来喜欢活跃气氛,可能,还是那个样子。”

    “王爷如何说?”

    靳则聿低头,说了八个字,“乱石铺街,直入正题。”

    “那就等王爷回来,告诉我陛下是什么态度。”

    仰起脸,言子邑的语调轻松。

    避着他的目光,她是把她的担心掩在了这句话里。

    目送二人背影。

    手中夹着的信纸,感觉前后材质有异。

    一低头,才发觉靳则聿将言侯的那封手书夹在了他的回信后头。

    瞥过几行字,

    ——“小儿于洛城为君洞开城门,使邢昭得下北地十二城无阻,戚意若此,望君珍之重之,得闻君不日进宫面圣,望君将汝岳母从宫中带归……

    言府上下必感念君之恩情……“——

    虽然将近正午,日头隐在云层之后,四方如框的皇宫内院,光线被云翳收于天穹,欲放还留,却更显一番庄重。

    靳则聿同邢昭两人的步幅都不大,从进仪德殿的门到殿前的台阶,跸道两旁三步一个,都立着禁军的人,只到了仪德殿的阶陛之上,见拱卫营都尉领了一丛人,在朱漆的落地格扇前一字排开,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邢昭的目光掠过众人,将腰间的剑柄向下一按。

    阶前,拱卫营的一拨人是看着靳王领着邢昭二人踏上阶来,邢昭的这个眼神动作自然都收在目内,他是禁军统领,南都一战又闻得他一把惊魂刃战得天地明灭,一时紧张得微微颤抖,手里的兵刃也在随之震动。

    拱卫营都尉见状,忙走到靳则聿跟前,依然行了一个属下的见礼,口称下官:“下官原隶属大都督府,司责虽分,仍旧不能逾越本分,想必王爷也听说了,陛下不久前于宫中遇袭,故而添了使卫防范。”

    邢昭一瞥间,见都尉身侧立了一个人,眼皮贴尾,似一个倒角,眼神闪烁,有些“鼠相”,拱卫营都慰说话间,似乎一直在思量。

    比将军矮半个头,长脸,三角眼——

    王妃的话忽然一经耳畔。

    “这位是?”邢昭看着他问。

    拱卫营都尉,“这是池指挥,领轮值宿卫之责。”

    那“池指挥”一愣,却未把头抬起来,只朝着邢昭拱手:“见过统领。”

    “嗯。”

    邢昭应了一声,不动声色。

    那都尉赔笑道:

    “陛下今日召见靳王,下官斗胆,陪邢将军一同在外立等。”

    靳则聿向殿内看了一眼,转脸对着邢昭道:

    “你在外等候。”

    “王爷!”

    靳则聿半抬手。

    进了殿门,殿中宫女太监皆如往常,来到平日里成帝独见臣子的后殿,一架多宝阁隔着成帝斜倚在榻上的身影,顺步而行,隔着摆器的漏空,见成帝半低垂着头,外面的动静似乎都收在神意之内。

    靳则聿下跪。

    成帝道了平身,紧跟着是一句问话:

    “则聿啊。”

    “盛传南都里镇闹瘟疫,百姓为了避疫都往南方去了,属实么?”

    问完这句话,他缓缓抬目。

    靳则聿接着他的目光,“臣,未曾听闻。”

    “孤就知道,这些地方官!”

    成帝垂手示意了手中的折子,双手抬起比了一个半圆:

    “之前还上了折子,寻了瘟疫的托词,说什么赋税缴不上来,是半个镇的百姓都跑了!呵,实则是乡绅豪强和地方官勾结,霸占民田,连孤调运至北境的粮饷都妄图插一脚,听闻里头还有孤几个儿子的手笔,戴厉他们也不多约束!”

    靳则聿猜测成帝可能有的态度。

    料到他兴许会避重就轻,将“兵变”诸种一笔带过。

    但此时成帝这种帝王仰察四方的态度——

    言辞之间,又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且不露一丝刻意。

    心底也不禁升起一丝赞佩之意。

    一时又想起言子邑的揣测。

    成帝望着靳则聿。

    难得,竟见他笑了。

    成帝朝他抬了抬眉,君臣多年默契,此刻只相视一笑,都挪开了目光。

    气氛却一时松了不少。

    成帝掌抚榻角立着的一只木雕龙头,语气微转:

    “孤……听闻胡卿言神智昏顿,最后竟伤了自己的副将,这事可属实么?”

    不同于之前问南都田地之事的声色,这句语调却异常和缓。

    靳则聿抬眼。

    “确有此事。”

    成帝双目微垂。

    “他回京一路上可有说什么?”

    “一言未发。”

    “这个胡卿言!”

    成帝从榻上下来,走到靳则聿面前:

    “勾结外邦,搅得内外不得安宁,这般处心积虑,还欲图陷孤于不义……弄得孤识人不明,贻笑朝廷。”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起手说:

    “去年秋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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