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1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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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流向天边;说那河边常年有雨雾,冬季湿冷,人会冻掉手脚;还说那周边全是食人的虎豹,最终被女子军驯服。

    霍言山是见过苦寒的。那霍灵山也好不到哪去,他当年差点在那里殒命。霍言山自认生性强韧,向来自是颇高,忍不下气是自然。

    前方渐有光明,灯笼倒映水中,远看八角扬起犹如张牙舞爪的巨怪,近一些才发现那是一座架在水面之上的通天塔。塔上灯火通明,塔下戒备森严。花儿坐起身来,径直赞叹一句:“好一个天上人间!”转向霍言山问道:“我要被关在这里?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她竟有些兴奋,她长在边远的北地,何曾见过这等壮丽的奇景,忍不住站起来仔细看那塔身,可谓雕梁画柱,巧夺天工,若要造一座这样的塔,耗去十数载亦是要的。霍家素来以清廉闻名于世,背地里却有这样的阵仗!

    待他们的船驶进去,花儿更为震惊。那塔只是一个脸面,而内里,却是一座实实在在的水上之城。

    “待拿到天下,就将京城搬到这里。”霍言山说这句的时候,内心颇有澎湃之感。

    “不搬到滇城?”花儿泼他冷水,见他瞪她,她仰起脖子:“霍言山,你不必用那样的目光看我,你知道的,我不怕你。”

    “我不需要你怕我。我要你想我念我,若他日我去了哪个女子的屋彻夜不归,我要你以泪洗面。”

    霍言山觉得女子均逃不过情/爱束缚,若她此时不上心,不过是未被他征服罢了。可他不懂花儿,她连白栖岭都能抛下,更何况霍言山呢?

    他的话惹花儿嗤笑一声,却不做争辩,只是暗暗回头看向来时路。霍言山根本不知道,花儿耳力极好,眼力也超乎寻常,她虽不动声色,却看到听到那河面之下的暗涌。

    “别看了。”霍言山道:“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你,这里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看未必。花儿腹诽。

    “我看这里头人很多,你能保证各个嘴严?”花儿问霍言山,后者则意味深长一笑。花儿明白了,这里头的人是有来无回的。

    花儿想到那小叫花跟她说:那大高个被抓走了,抓到身上去了。被抓走的人回不来了!那小叫花不会知晓得内情,但或许有只言片语是真的。或许从来都没有什么山上,而是一座城!有人被抓来这里,造霍家人心中的京城,但怕他们泄密,在他们生老病死之时就会被杀掉。

    若果真如此,霍家父子的心肠比那死去的母子更为歹毒!花儿一时之间握紧了拳头,担忧霍言山发觉又逼迫自己松开。

    他们的船在缓缓开着,她看向那些劳作的人,佝偻着身子,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目光所及均是一股短命的病气。

    霍言山最终变成了他当年痛恨的那种人,这真是一场彻底的沦丧。后面任霍言山再如何阐述他的宏图大志,花儿都不再讲话了。

    最终他们的船停下,霍言山跳下船,站在岸边招呼花儿:“请吧!”

    花儿下了船随他走,一副乖巧的姿态。此刻已是雾蒙蒙的清晨,因着连日阴雨,路上长满了青苔。这繁华的水上城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巨大的空城,若想在江南无声无息建这样一座空城,那是要耗几十载光阴的。花儿估算,或许在霍家与太后的恩怨发生以前,在霍琳琅还是少年之时,霍家就有这样的野心了。

    作为朝廷的股肱之臣,霍家几朝元老,把持着江南命脉,他们不肯泯然于朝堂,从而勃发出更大的野心。

    这太可怕了。花儿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娄擎喝婴孩的骨汤更为可怕还是霍家深藏不露建这样一座来日京城更为可怕。

    她一步一步走着,走过空荡的街巷,最终站在了一个类似于皇宫的地方。霍言山上前扯着她手腕走上台阶,在她身边说着:“这将是我的登基之路,你记好今日的每一步路。”

    “狼子野心,可笑至极。”花儿无情嘲弄他,并用力甩开他的手。

    到了这里,霍言山反倒不急了。他急什么呢?这是他的皇城,他将在自己的皇城之中一点点蚕食她的意志、盘剥她的骨头、吞噬她的良知,他将在这里,要她慢慢变成一个行尸走肉。霍言山思及此,真是又心疼又痛快,当他站在龙椅之前仰头大笑。那个脸部有伤的少年将军,自此消逝在江南烟雨之中了。

    花儿最终被安顿进了一个宫殿,转眼间就有丫头上前伺候她。那丫头耷拉着眉眼,看不出喜庆来。也对,既知要在此了此余生,谁又笑得出来呢?

    霍言山丢下她走了,他回城还有要事处置,临行前安顿了人来照顾花儿,说是照顾,其实是将她看了起来。左右这里的人都无法生还,是以霍言山允许她在城中走动。

    花儿在雨声中酣睡了一场之后,兴致勃勃出了门,准备将这“京城”仔细观赏一番。她身边明里暗里跟着人,但丝毫不影响她的情致。那些叮叮当当造东西的工匠,目不斜视,动作迟缓,只一心眼前的活计。若谁停下,旁边就有人抽他一鞭子,被抽的人只是缩一缩身体,闷哼一声,就再没反应了。

    花儿边走边看,前头似乎是要建一个佛像,有人站在高高的塔尖上,身上绑缚一根细细的绳子由几个人牵着。那人正在为佛像凿它的慈眉善目,手臂一凿一抬之间身子就微微晃动。那人的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一块石头,完全不信那几个拽绳子的人能拽住一般。

    再仔细看,那人也是一把瘦瘦的骨头,但身高腿长,那只凿东西的手臂看起来与花儿身边的小丫头一样长。怎就那么熟呢?

    花儿仰头看了半晌,看不清,绕到另一侧再看,怕看着她的人疑心故意问:“这造的是八面佛吗?那边也有脸吗?它是喜还是悲呢?”自然是无人理她。

    恰在此时,上头的人身子一抖,顷刻间就能成肉泥,小丫头捂住嘴忍着不叫出声,那人却匆忙抓住那佛像凸起的眼眉,费力爬了上去。上去了也不责怪那些拉绳子的人,只是头朝下探,看看自己差点丧命的地方。

    这一探头,花儿险些叫出声来:那人是懈鹰!那小叫花子口中被抓走的大个子就是懈鹰!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离奇巧合的事!尽管懈鹰模样已大变,几乎无人能认出他来,但花儿仍旧从那眉眼神情之中认出了他!

    上头的懈鹰看到花儿目光一顿,又马上缩回头去,对其他人道:“太累了,歇会。反正早晚要死,不急这一时。”

    众人闻言都席地而坐,身子骨散了架,目光涣散,不知去路在哪。

    懈鹰做了那么久叫花子,早已娴熟,人也一软随机堆在地上。心中却在思量:这位怎么来江南了?来江南也罢了,怎么还被抓到这来了?转念一想,那霍言山惦记她这么多年,她送上门了,不抓她抓谁?这夫妻二人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劲头真是分毫不差!

    一旁的人偷偷问懈鹰:“还能坚持住吧?还有力气吧?”这造佛的活太难了,这几年摔死不知多少人。好容易来了一个体力好些的,都希望他能多顶些时日,别人也好免去了送死。

    懈鹰摇头:“今日怕是不行了,明日吧!”

    “好,好,那做那一块。”

    懈鹰一副憨厚劲儿,不仅点头,还要问一句:“明日是不是要发工钱了?”

    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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